璩龙杰 || 黄马河轶事(《路遇》《藏祸》等五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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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璩龙杰,安徽怀宁人(原籍桐城,现归怀宁),退休教师。工作之余喜欢写点文字,权当娱乐。著有散文集《草芥堂集》。
路 遇
早年,我在黄马学校教书。每天早晨上班必经黄马河石桥。此时,邻村有一开拖拉机司机,从山上装石子已回,总是相遇于桥头。曾是熟人,他远隔笑脸相迎,我亦回笑之,算作打招呼。
后某日再遇,他顿失笑容。我思之再三: 何时何地何事得罪于他?没有,没有交集,百思不得其解。后向别人侧面问之,对方告我说: 他已当上村长喽!
哦,原来如此。
藏 祸
靳家有三子,靳父独宠小儿。兄弟间每有争斗,靳父出面,不论对错,一概护小抑长。久而久之,小儿有恃无恐,弟兄间凡事皆要占据上风方可罢休。
长大各立门户,小儿亦娶妻生子。是年干旱,禾苗久旱见枯,池塘剩水无多。村人订立制度: 车水按田顺序透浇一遍。小儿蛮横,不遵制度,执意优先,众皆不让。
结果争斗,混乱中小儿被误伤致死。妻改嫁,幼子无依靠。余下两兄皆有子女,负担颇重。靳父只得再扶遗孤,至此压力山大,能否醒悟皆因护犊之过,藏祸于此也?
报 恩
张宁在汉口等船回宜(安庆),见有母女向隅而泣。问其故: 在汉投亲未遇,无盘缠回沪。宁身仅存二十元,学铁匠手艺,师傅临别时所给。见其状,于心不忍,干脆慷而慨之。其母索其地址,言日后必还之。
时值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饥馑刚过,略有好转。三年后某日,张宁家有母女上门求见。宁在外做手艺,家人不知其故,见自报谢恩,勉强接纳之。急催张宁回,原来曾相识。交谈甚欢,一见倾心,继而谈婚论嫁。其母将女儿婚事办妥才回沪。
上海姑娘,如花似玉。三日入厨下,结果三个月也下不了厨房,啥也不会做。专为村里小女娃们梳头。久而久之,闲言频出: 专吃不做,是花瓶,是摆设。
岁月无情,奔走娘家。七十年代,乡下商品奇缺,新媳妇往返于皖沪之间,时间一长,生意路自然形成。改革开放后,仅凭此经历,一大家子全迁上海金山张堰。
开个公司,妻子是董事长,丈夫是经理。张宁是我表嫂娘家大哥。这个报恩的故事自六十年代中期就在黄马河一带流传。如今,对方早已是四世同堂。
递 烟
黄马河在桐、怀两县交界处,每旬一、四、七日为赶集日。老石桥北头有个烟店,日伪时期,逢集进出店里啥人都有。张志刚原是新四军,后叛变投敌,每集必到烟店,一双鹰眼专盯着共产党人。
汪先生年轻气盛,未在江湖上历练过。本是进烟店找老板办事,见屋里有不少熟人,遂向熟人挨个递香烟,偏就没递烟给坐在屋角的张志刚。
等汪先生将事办毕出门,张志刚尾随而至。容不得汪先生回头,枪口已对准后脑门。随即听见喝声: 站住别动,动就让你见阎王!烟店老板与先生是本家,听喝声吓出一身冷汗。撵出来,磕头作揖,请求高抬贵手。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汪先生是教我的语文老师。解放前曾少递一根香烟,险丟一命。
解放初,张志刚化装潜逃,变成满脸麻子。在安庆大轮上,黄马河一个学“补扎”(方言:做竹篾活计)的小徒弟伢,无意间认出他。于是报警。警察故意站在麻子后面大喝一声: 张志刚!对方一惊,猛回头,后果可想而知。
跟 风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黄马河桥北荣三,见别人土砖换红砖房时,则说: 红砖房好在哪里?前后齐檐无屋檐,狗都无处可避雨。实则,暗地里省吃俭用,日夜劳作。聚其财,憋足劲将土砖换成红砖房。
九十年代,村里有少数人盖起楼房。荣三见人则说: 楼房有何好处?白天干活累得要死,晚上还爬楼上去看星星?是嫌没累够吗!两千年后期,荣三家拆掉红砖屋,在原址上盖起五列楼房。
又过了十年,早期盖楼的弃楼而去,进城买高层住房。这次荣三说得颇为理直气壮: 你一个农民,没田没地没工资,进城喝西北风!看来,此次铁了心,决意不跟风。
然而,几年后,荣三儿子女儿全都进了城。偌大的五列楼房,仅剩他夫妇与一群鸡和鸭。儿女们合计: 日后亦将父母接进城,留在农村无人照顾。
看来,荣三已做不了主,不跟风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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