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奇案:男子夜宿石桥,身压600斤重巨石而死,引起60余人被杀
明代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在山东莱州府沿海一带的一个小村里,住有兄弟两人,哥哥叫周全,弟弟叫周新。两人父母早已亡故,却都没有娶亲,因此还住在一起,共同守着父母留下的几亩薄田和一条破旧的渔船,又请了一个雇工刘财,以种田、打渔为生。
一个夏日早晨,弟弟周新起床,却没有见到哥哥周全在家,觉得非常奇怪,就来到昨天晚上两人乘凉的村头石桥上寻找,也没见到哥哥的影子。
周新找了一圈,又来到一同乘凉的雇工刘财家中询问,得知昨晚周新回家后,刘财见周全在石阶上睡着了,自己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便跟他打了个招呼也回家去了。当时,周全还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周新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便和刘财一起又回到石桥处仔细寻找,终于在桥下找到了哥哥,可是他却被人用绳索捆了个严严实实,身上还压着一块大石头,整个人已经冰冷僵硬,早已气绝身亡。
周新见哥哥已死,悲痛欲绝,心想昨天晚上三人还在一起乘凉,早上他就惨死在石桥下,便怀疑是晚走的雇工刘财谋害了哥哥。于是,他喊来里长和众乡邻,又一把将刘财扭住,要他为哥哥偿命。
里长见出了人命案,也不能确定刘财就是凶手,便急忙上前劝慰周新,要他不可妄动,应该去府衙上告,请官府来定夺。周新听了觉得有理,便和里长和乡邻一起押着刘财,把他送到了府衙。
莱州知府李楘(音同“李牧”)接到案报后,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案情,就立即带了一帮衙役、仵作前往案发现场去查验。
李楘是北直隶任丘县人,成化十四年进士,第二年任南直隶上海县知县,此时刚刚升任莱州知府,向来以遇事不惊,办案有方著称。
李楘先到了桥上,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发现这座石桥非常古老,也不知道什么年代建造的,栏杆已经斑驳,花纹也已磨损,桥头处还有一些建桥留下的石块余料,每一块都有数百斤重。
随后,李楘又带人到了桥下,看到死者周全被一块大石头死死压住,粗摸估计有六百余斤重,经过仔细比对,发现这也是桥头建桥的余料。
李楘命衙役们搬开大石,上前一看,发现死者周全还被人用麻绳捆得严严实实,而这种麻绳也是当地渔船上常见的绳索,上面还有鱼鳞和一股浓浓的海腥味。
这时,仵作命人解开了绳索,开始仔细检验尸体,一边查验一边向李楘报告,说周全是被人勒死,全身上下只有大腿外侧有一处刀伤,是用一把小刀所扎,并不致命,其他各处并无伤痕,而在他身上压上六百斤重的大石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李楘听了点了点头,一下子陷入沉思,心中忖道:如果是刘财杀了周全,他一个人肯定不可能搬得起这么重的大石头。然而,他可以证明周新先离开了石桥回家,却没有人能证明自己何时离去,所以很难脱去嫌疑。
想到这里,李楘又看了看尸体周边的情况,发现并无打斗的痕迹,河边虽然有数人的脚印,一直从桥头延伸下来,显然这是周新和村邻们发现死者时所致。而就在这时候,他敏锐地看到了其中还有一些脚印是向东行走时留下的。
李楘内心突然一动,急忙顺着脚印前去查验,一直走了几十丈,发现这些脚印到了河岸的一条石铺的小路上消失不见了。他回头询问里长,得知这条小路一头连接村庄,一头通向了海边。凶手到底是村里的人还是外来的人,根本无法确定。一时之间,这件案子陷入了僵局,李楘只好让人先将刘财拘在狱中,再寻思良策来破案。
过了几天,一个操着河北口音的古董客商来到了小村,他自称叫李忠,说是来收购古董珍玩。村里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是古董,便把家里的坛坛罐罐全部都搬了出来,一一让李忠验看。
李忠一面看着这些东西,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村民们聊着周全被杀的闲事。可是,一连过了几天,他只收了几件并不值钱的莱州玉雕,而关于周全被害的情况大家也知之甚少。
有一天,李忠又到了村庄里。这时,有个村民扛了一个铜鼎来卖,李忠一看,这个铜鼎重约上百斤,上面有大篆刻写的雷纹、铭文,铸造得非常精美,似乎是西周早期的青铜器。
李忠见铜鼎不是凡物,就问这个鼎是如何得来的,来人回答说是祖传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得到的;李忠又问了他的姓名,这人说他叫做周新。
李忠大吃一惊,猛然想起前几日死者周全的弟弟就叫周新,于是他便开了一个高价,又说自己没有携带足够的银两,让周新扛着铜鼎跟自己一起去莱州府里取银子。
周新见一个铜鼎可以卖那么多的银子,也没有多想,便跟着李忠到了莱州府,一下子就落进了知府李楘的圈套。
原来,李忠正是知府李楘从老家带来的家奴,其实,他本想自己去微服私访,查找线索,但是他曾经去过村里查案,村民们对他都很面熟,于是,他只好让粗懂古董文物的李忠化装前去探听消息,让他一旦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和事,就想法把他们带回府里,谁知刚好遇到了周新前来兜卖铜鼎,所以就把他带了回来。
李楘本来并没有怀疑周新与周全之死有什么关系,这时见到了这个年代久远、价值连城的西周铜鼎,一时推断周新和铜鼎很可能与周全之死有莫大的关系,便立即升堂审讯周新,让他交待铜鼎的来源。
一开始,周新依然一口咬定,说这个铜鼎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可李楘却根本不信,下令让人对他严刑拷打,周新忍不住酷刑,只好如实供出了铜鼎的来历。
大约在半年前,周新和哥哥周全出海打鱼,突然途中遭遇了大风,只好驾船去一个无人居住的小岛上躲避,却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很深的山洞。两人非常好奇,便砍来松枝做成火把,一直沿着山洞走了进去,看到洞里有几个大箱笼,里面装满了青铜器皿和瓷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藏在这里的。
两人一见大喜,急忙将箱笼搬上了船,等到风平浪静时,全部运回了家里,埋在了院子里的大槐树下。
一开始,周全和周新以为这几箱东西价值连城,马上就要发大财。谁知有一次,周全偷偷地拿了一个瓷碗,给村里的老学究鉴赏,却被他说得一文不值,周全气不过,就把瓷碗扔在了院子里喂狗,而大槐树底下的几个箱笼他们也没有再去理会了。
这一次,李忠来到村里收购古董,周新突然想到还有这么个事,又拿了一个铜鼎去卖,才知道箱笼里面的东西非常值钱,便跟着他来到了莱州府里取钱,却一下子被知府李楘抓了个正着。
李楘听了周新的供述,心想:如果周新并不知道箱笼里面物品的价值,那么他想霸占财宝而杀死哥哥也就失去了理由,杀死周全的就另有其人,难道是失去财宝的人已经得知了是周新兄弟俩盗走了他们的东西,前来寻找而杀人的吗?
李楘想到这里,就问周新埋在院子里大槐树下面的物品是否还在,周新回答说仍在那里。于是,李楘就将周新放了回去,并对他说道:“你们兄弟俩得了这些财物,本应报官,如今已经藏匿半年有余,按律应该杖责八十,再将财宝没收。姑且念你愚昧无知,暂时免去刑责,放你回家,如果有人向你询问铜鼎的事情,一定要立即前来报官!”说罢,就把周新给放了。
周新回去后,李楘又派了三十余名精干衙役,化装成村民,隐藏在周新家附近。一连过了几天,也没见人来找周新,众人便逐渐松懈下来。
这天晚上,负责守卫的衙役们因久来无事,都恹恹欲睡,只留了一名衙役在暗中盯梢。到了三更时分,整个村落全部笼罩在黑暗之中,没有一丝光亮。盯梢的衙役见没有什么异状,也准备回去睡觉。
突然,周新的家门口闪出了一丝灯光,似乎有几条人影攒动,他急忙喊起大家,一齐拥到了周新家门口,却见院门紧闭,又从里面反锁,好像并无什么异常。
众人正要埋怨他没有看清楚,打扰了大家睡觉,却听到里面传出了一声惨叫。衙役们闻声大惊,急忙破门而入,刚好看见有十数个人朝后院跑去,等大家匆匆赶到时,只抓到了五个人,其余的都翻墙逃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几个衙役进了内屋一看,只见周新身中数刀,早已倒地身亡。众人大惊失色,立即押着五名匪徒和几箱子财物,星夜回到了莱州府,向李楘报告。
李楘听说已经抓到了匪徒,连忙起床,连夜升堂审讯,发现这些人都是海盗,还问清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帮海盗近些年一直在沿海一带打家劫舍,抢了不少的财物,并将其中的一部分藏在了一个孤岛的山洞里,一直没来得及销赃。
前些日子,他们又打劫了一批财物,运回了孤岛,却发现原来的几箱笼物品全部都不翼而飞。众人急忙四处打探,终于得知周全、周新兄弟曾经到过孤岛,又听说周全曾经拿了一个瓷碗四处询问价值,知道财物一定是被他们两人偷走了。
于是,海盗们便趁着夜色来到了小村,刚好遇到了周氏兄弟和雇工刘财在石桥上乘凉。当时,沿海一带有很好的防范海盗的措施,一村如果有难,就会鸣锣示警,村村便一起前来救援,所以海盗们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半夜时分,周新、刘财先后离开了石桥,只留下周全一个人躺在那里睡觉。海盗们见机会来了,便上前去把周全捆绑起来,以小刀刺他的大腿,逼他说出箱笼的下落,谁知周全拼命挣扎,众海盗非常害怕,便把他勒死了,还搬来一块大石头把他压住,以此来恐吓周新,以便抓住他时顺利逼供。
然而,周全死后,不仅惊动了官府,村里也突然加强了防卫,海盗们一时无法动手,只好一直在附近盯梢。当周新又去叫卖铜鼎时,他们才断定财物一定还在周新家里,便想着要去抢夺回来。
刚好这时候,李楘派出衙役在暗中保护周新,村里的防卫便松懈下来。海盗们观察了几天,认为时机已到,便翻墙来到周新家里,逼他说出了箱笼的下落,又把他杀死了。
正在海盗们准备去大槐树底下挖出财物时,外面守卫的衙役突然破门而入,众海盗猝不及防,四散逃窜,却还是被抓住了五人。
李楘问出原委后,又逼他们说出了海盗们的藏身之地,当即便派出衙役和亲兵,迅速前往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举抓获了六十余名海盗,肃清了危害已久的匪患。从此,莱州府境内再也没有发生海盗抢劫的案件了。
至此,这桩六百斤大石压身致人死地的奇案终于真相大白。李楘审清案情后,将海盗们全部押赴海边,枭首示众;又将雇工刘财无罪释放,把箱笼里和在海盗藏身地点搜出的财物全部收归官府。
后来,莱州府当地老百姓为了感念李楘的功绩,为他立下了一座德政碑。然而,上司却对李楘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一连八年都未得到过升迁。最后,李楘因为年老,只好上疏请求退休,以山东布政使司右参政的职衔致仕,死后才获赠为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而他辛苦缴获而来的那些古董,却从此销声匿迹,不知道又落入了哪些达官贵人之手。
@东又楼公记:这个案子告诫人们,见到横财,一定不要想着据为己有,而是首先要想到报官,不然很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周全、周新兄弟两人,意外地发现了藏着财物的箱笼,一时生了占有之心,可他们一不报官,二不懂得远离此地,藏匿起来,反而公开询问价值,四处兜卖,最终死于非命,实在是让人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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