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强《说文解字》之《说“牛”》

谎言毕竟是谎言,撒一句谎,需要编造千百句谎来圆,如果圆不了,终究会有被人戳穿的那一天。美国第16届总统林肯说得好:“最高明的骗子,可能在某个时刻欺骗所有的人,也可能在所有的时刻欺骗某些人,但不可能在所有的时刻欺骗所有的人。”

说字

“牛”是象形字。许慎《说文解字》云:“牛,大牲也。……象角头三、封、尾之形。”甲骨文的“牛”字,像正面看过去的牛头形状,上边表示一对牛角和头,所以说“角头三”,中间是隆起的肩胛,就像“封”(土堆)一样,下边则是牛尾。“牛”的本义,指牛这种体型庞大的哺乳动物。

说词

吹牛。据说牛的脾气比较倔,所以“牛”字有固执、傲慢、本领大等含义。“吹牛”的意思,就是自我表扬或者称赞别人有本事,而且夸大其词,言过其实,甚至撒谎、捏造事实。据聂焱《常用俗语熟词源头之趣》,“吹牛”一词来历有二:其一,在大草原上生活的游牧民族,最重要的财产是牛和马,人们聊天的时候,喜欢谈论自家的牛和马,如果相互不服气,难免就会攀比、浮夸。遇上媒婆给姑娘介绍小伙子,更是天花乱坠,把别家的牛也说成是这家的财产,反正大家居无定所,一时也难以查证。久而久之,“吹牛”就变成了说大话的代名词。其二,远古时期,生活在黄河上游一带的居民,学会造船之前,靠的是用牛皮缝制成的筏子渡河。筏子需要人用嘴巴往里边吹气,才可以浮在水面,如果没有足够的力气,筏子是吹不起来的。因此,对那些只会说大话却没有真本领的家伙,人们就会挑逗说:“有本事你把牛皮吹起来!”这就是“吹牛皮”一词的出处。吹牛的目的,大多是为了炫耀,或者用谎言掩盖真相——尽管吹牛和撒谎并非完全一回事。不过,谎言毕竟是谎言,撒一句谎,需要编造千百句谎来圆,如果圆不了,终究会有被人戳穿的那一天。美国第16届总统林肯说得好:“最高明的骗子,可能在某个时刻欺骗所有的人,也可能在所有的时刻欺骗某些人,但不可能在所有的时刻欺骗所有的人。”

说诗

白居易《官牛》:“官牛官牛驾官车,浐水岸边驱载沙。一石沙,几斤重?朝载暮载将何用?载向五门官道西,绿槐阴下铺沙堤。昨来新拜右丞相,恐怕泥涂污马蹄。右丞相:马蹄踏沙虽净洁,牛领牵车欲流血。右丞相:但能济人治国调阴阳,官牛领穿亦无妨!”据唐人李肇《国史补》,“凡拜相,礼绝班行。府县载沙填路,自私第至于城东街,名曰'沙堤’。”按照当时的制度,凡是新宰相上任,都要用沙子给他铺一条叫做“沙堤”的道路(有点类似于今天的红地毯),好让他骑着马干干净净地去上班。《官牛》诗中,宰相骑的马,马蹄不能沾染半点污泥,宝贝得很,而拉车运沙的牛却累死累活,牛脖子都快被绳子勒出血来了。在等级森严的社会里,连牲口的地位都相去甚远,何况人与人之间?在无力改变整个官僚体制的情况下,诗人只能寄望于特权阶层的道德自觉,但愿他们可以“济人治国调阴阳”,使国家强盛,使民生殷实,使民情畅达。只是历史早已证明,单纯地指望特权阶层的道德自觉,并不靠谱。

说典

《孟子·梁惠王上》说,有人拉了一头牛从殿堂前经过,齐宣王看见了,问是怎么一回事。拉牛的人回答说:“宗庙的新钟铸成了,打算杀一头牛,用牛血涂在钟上,以告祭祖先。”齐宣王说:“把牛放了吧,我不忍心看见它惊恐流血的样子。你可以杀一只羊,用羊血来涂钟。”这个故事,称为“牛衅钟”。孟子认为,齐宣王懂得用羊来代替牛,说明他还有一点怜悯之心,如果能以同样的“仁心”来对待民众,那就很好。不过,这种“仁心”仍然属于特权阶层的道德自觉,没有强制的约束力。能发“仁心”当然不错,可是万一不高兴,发的是狠心呢?民众只好跟着遭殃。缺乏制度的约束,执政者的“仁心”就像是买彩票时的奖品,中与不中,运气而已。再者,宰牛和杀羊,性质其实是一样的,如果非得说杀羊要比宰牛仁慈,窃以为,这么一丁点儿“仁心”,也未免太虚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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