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诗话|西毒何殇VS朱剑:我偏要在面馆吃碗米饭
时间:2011年6月
地点:陕西西安
提问:西毒何殇
简介:诗人,作家,1981年生。(下称“何殇”)
回答:朱剑
简介:男,1975年生,湖南益阳沅江人。1991年开始写诗,2000年正式发表作品,2000年加入“下半身”,成为最初的九位同仁之一,同年与伊沙、黄海、秦巴子、崔恕创办《唐》诗刊,2005年成为《葵》同仁,2009年担任《葵》诗刊副主编,2010年与秦巴子、伊沙、黄海、王有尾、西毒何殇、艾蒿发起长安诗歌节并担任秘书长。作品发表于《下半身》、《唐》、《葵》、《诗参考》、《星星诗刊》、《芙蓉》、《诗歌月刊》、《南方都市报》等各大杂志报纸和长安诗歌节论坛、诗江湖论坛、葵论坛等诗歌论坛,入选“世纪诗典”、“新世纪诗典”、《被遗忘的经典诗歌》、《中国新诗年鉴》、《被一代》等重要的诗歌选本和栏目。目前代表作品有《陀螺》、《磷火》、《清明节》、《南京大屠杀》等。2011年初,由银河出版社推出第一本诗集《陀螺》,收录有2000—2010年的精湛之作近180首。2011年5月,由《星星》编辑部推出诗歌EMS专号《磷火》等。
上篇:我想得最多的还是诗,走路坐车都在想。
时间:2011年6月14日
何殇:说说吧?
朱剑:说什么?
何殇:你平时都读些什么书?
朱剑:除历史类的书之外,主要是诗集。武侠小说也读,但我发现近几年小说什么的读得很少。不过,有些书我会反复读。
何殇:比如呢?
朱剑:比如好的诗集,更具体一点,就是伊沙的诗集,过一段时间就会重读一遍。
何殇:反复读的目的是什么?
朱剑:好看啊,过瘾啊。
何殇:你最容易着迷于哪种诗?
朱剑:有所发现的诗或者给自己思维带来快乐的诗,比如突然觉得这个作者怎么能看到我自己看不到的东西呢。
何殇:爱情诗呢?
朱剑:我读诗不看类型,也觉得诗不应该有类型之分。
何殇:那么女人呢?有没有什么类型的女人让你着迷?
朱剑:有,我喜欢有风情的那种女人。
何殇:就是有女人味的是吧?
朱剑:不完全是,还有风骚的意思在里面。
何殇:你家人希望你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朱剑:没具体说过。我想是能过日子的吧。
何殇:你是个为了过日子能放弃写诗的人吗?或者,为了写诗也能放弃过日子?
朱剑:我不知道,至少目前没有为了过日子放弃写诗,事实上可能是我日子过得还可以吧。或许这是一个伪命题。
何殇:你有一种很具体的理想生活状态吗?如果有,是什么样?
朱剑:当然有啊,工作能挣到不为生活发愁的钱,能娶个过日子的、不错的老婆,写诗,能到处走走。哈哈哈。
何殇:可秦巴子说你从来不操心俗事儿,一心一意全在诗上?
朱剑:从另外的角度说的吧,你也不能把基本的挣钱、娶老婆都看成俗事情啊。不过说实话,我想得最多的还是诗,走路坐车都在想。
何殇:大家都说你是个与人和善、善解人意、为人着想的人,只有熟悉你的人才能在你眼睛里看见“凛冽”,我很想知道,你跟人打过架没?
朱剑:我是挺为人着想的,不过另一面性格急躁,容易冲动。现在年纪大了一点,学会了克制。不发火有时是有顾虑,有时候是胆小。17、8岁的时候打过架,高中,比较大一点的有两次,差点被学校开除了
何殇:那你觉得自己算不算个好强的人?
朱剑:那要看什么事情。
何殇:面对名利呢?
朱剑:这么说吧,比如挣钱这方面,我认为自己没多大本事,挣不了钱,就不太怎么说。所以就算我在这方面想好强,也不可能。
何殇:那诗的名利呢?在诗方面,你应该是很有自信的。
朱剑:我当然希望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一个诗人,诗写得好!自信肯定有,但你昨天还和我说,自己不要评价自己的诗,说好吧,别人说是吹牛,说不好吧,别人说装逼,哈哈哈。
何殇:你现在干什么?
朱剑:我现在在抽槟榔烟。
何殇:槟榔烟?是什么东西啊
朱剑:哈哈哈,槟榔叶子卷成的烟。雪茄。
何殇:从爱吃槟榔这一点来看,你是个纯正的湖南人,但你写家乡的诗其实不算多。
朱剑:我缺乏一种具体描写一个地方的能力,只能写感觉,这是由能力决定的。比如我写过现在回老家的感觉,有些人我再也见不到了,有些人我见了也不认识了。
何殇:这种感觉是共通的,并不算很独特的感受。
朱剑:是的。所以说我缺少一种具体描写而得出一种不一样感受的能力,我们朋友之间,黄海在这方面比较有能力。
何殇:其实说你写家乡少也不确切,因为你的家乡在洞庭湖边,你也是渔民的儿子,你的诗里经常出现鱼,鱼对你来说,应该算家乡的一个符号吧?
朱剑:不能这么讲吧,没刻意这么想过。一定是当时那条具体的鱼触动了我。在南方,平日里见鱼、吃鱼比较多,总会写到的。
何殇:南方诗人的作品给我的感觉是细腻柔软,好像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我们可以在你的作品里见识到你的细腻,却是一种很尖锐和坚硬的细腻,为什么呢?
朱剑:认真想了一下,只能说我不知道。
何殇:与你在北方十几年的经历有关吗?
朱剑:没有。或者说我还是不知道。
何殇:那么北方给了你什么呢?
朱剑:高考时我填的所有志愿都在西北,有一种向往,来西安后,觉得这里很好,又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所以北方给我的东西一定是具体的,不是书上说的概念,比如我喜欢吃牛羊肉,比如我喜欢看有些山什么植物都不生长,有一次我过祁连山,就像走在月球上,那种感觉很震撼。
何殇:你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北方不孤独吗?
朱剑:我在北方有很不习惯的一点就是冬天觉得皮肤干燥,痒得受不了,一回南方就没事,所以我是天然亲近南方的。年轻时候不懂事,想着离家越远越好,大学时放假回家了都想着赶紧回学校,现在不一样了,老想家,做梦都在想。
何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除了跟朋友们聚聚会之外,长时间一个人呆着,你在想什么?当然是说,在不读书写诗的时候。
朱剑:很多时候都很无聊,我喜欢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然后买些吃的,一个人喝点酒,喝啤酒,我一个人从来不喝白酒。
何殇:无聊,是不是你写了那么多以“死”为题材的诗的原因?
朱剑:我也是在整理诗集的时候,发现自己写了那么多和死亡有关的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可能是我对现实生活不敏感而容易陷入一种想象的结果。至于说我是不是认为生命是悲观的还是什么的,想过,但至今没答案。
何殇:你其实不算个悲观的人。
朱剑:你有一次说了一句话,吓了我一跳,你说我表面上看起来很快乐,其实内心挺忧郁,这话说准了很大一部分。事实上,我内心还有轻佻的地方。人就这么复杂,怎么办?
何殇:你的家乡益阳是一块神奇的土地,最神奇的莫过于益阳市文联的《散文诗》,这本刊物发行量让多少类型刊物都惭愧得要自杀,你是被《散文诗》给启蒙的吗?
朱剑:哈哈哈,没有,我看过一两本《散文诗》,没什么印象。我从来不喜欢散文诗,这个世界上居然有散文诗这种东西,太奇怪了。现在我一看见不分行的文字被称为诗,就觉得很可笑。
何殇:我再给你说个你们益阳的牛逼事,据说中国第一首词就产在益阳,是李白到益阳后写的《菩萨蛮》,他这么一个豪迈的人,一到益阳,就变得结巴了,把诗写成了词,成了“词之宗”。我也发现好些现代湖南诗人写诗挺“结巴”的,哈哈,你觉得是不是跟湖南的地域磁场有关系?
朱剑:我的诗里肯定有家乡的口音,所以有时可能不那么“纯正”,你可能都感觉到过。
何殇:湖南有你喜欢的诗人吗?
朱剑:现在?
何殇:是的,当然你说古代也行。
朱剑:没有!我在北方呢,哈哈哈。
何殇:毛泽东呢?好像湖南人都对毛泽东有异乎寻常的情感。
朱剑:我没算,我对毛泽东也很有感情,这是另一个话题了,不说不说。
何殇:你喜欢李白吗?
朱剑:喜欢,但中国古代诗人里我最喜欢的是曹操和陶渊明。
何殇:喜欢他们的什么?他俩跟你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朱剑:上面这三位诗人,都写出了对生命深刻、辽阔的理解,但我觉得曹操和陶渊明更深沉些,年纪越大,理解得就越多。有一次我在出差路上拿喜欢的诗人排序,一会儿是曹操第一,一会儿是陶渊明第一,一会儿是李白第一,一会儿是屈原第一,没结果,特好玩。
何殇:曹操纵横天下,戎马一生;陶渊明不事朝廷,隐逸南山,这两种生活,要你选择,你愿意过哪种?
朱剑:我认为你这两种看法比较肤浅,比如对陶渊明的看法就不准确,陶渊明生活挺苦的,他在诗里写了。他写桃花源记的时候还挺装逼的,后来不装了,最好的诗就写出来了。
何殇:那你愿意过哪种生活嘛?
朱剑:都太极端了,两种我都过不了。
何殇:四川人伊沙在西安就被定位成了陕西诗人,你个益阳人在西安,必须有个地域前缀的话,你是陕西还是哪里?
朱剑:哈哈哈,反正都没给我定位过。抛开其他因素严肃来讲,我肯定是陕西诗人,我生活在这里,在这里写诗,只能这么定位。
何殇:但要当陕西人都要写长篇小说的啊?
朱剑:我写不了。那怎么着,我偏要在面馆吃碗米饭,还真能吃到。
何殇:我看你写过很多历史文化类的长文章,写得都挺好,却似乎都不把它们算作自己的“作品”,为什么?
朱剑:我当它们是自己作品啊!只不过我和诗人经常只谈诗,其他的没顾上,一时间也说不完。
何殇:你以后会在诗人身份之外,再搞一个“散文家”的身份吗?
朱剑:散文家?听起来挺成功的,哈哈哈。还是当诗人吧,太桂冠了!我喜欢。
何殇:我也觉得散文家是个“伪身份”,(希望黄海听了不要生气),好像没有哪个世界大师是靠散文成为“家”的。你爱读散文吗?
朱剑:基本不爱,我老觉得散文挺温吞的,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
何殇:散文是老人的玩意。你老了会写回忆录吗?
朱剑:不知道,我还没结婚了,想老的事情干嘛呀。
何殇:那你干吗还不结婚呢?
朱剑:有时我觉得别人不适合自己,更多的时候是别人觉得我不适合她们。我现实条件不是很好。
何殇:是你苛刻吗?
朱剑:这问题说不清。比写诗要复杂。
何殇:可是我注意到你的女性缘特别好,长安诗歌节来的女诗人们,都很喜欢你啊?
朱剑:反正你们都这么说。我是一个和人做朋友,会让人觉得比较舒服的人。
何殇:你平常在什么时候写作?
朱剑:分阶段,过去是有灵感就写,现在有灵感了,可能会放一放再写。地点不讲究,我很多诗是趴在枕头上写的,有些是在办公室写的。
何殇:都是用纸笔写是吧?
朱剑:先写在纸上,然后再改好写在专门的笔记本上,最后再打印出来。
何殇:我觉得用纸笔写作的人有大野心,为了多年后的手稿拍买会,或者为了让博物馆收藏,你觉得自己有千秋万岁名的野心吗?
朱剑:千秋名当然想了,你想想,千年之后有人能背诵你的诗,多好啊。不过我把诗写在纸上,并没考虑那么多要拍卖什么的,习惯而已。再说了,我那笔臭字,你又不是不知道,卖得出去吗?你要不?
何殇:其实我收藏了你很多手稿,没准以后我就发了。
朱剑:辛苦你了,那么多字要认。那就发点财吧!
何殇:你还能记得“短诗王”这个称号是谁最先给你的吗?
朱剑:你说是你最先说的,后来伊沙写到纸上了,哈哈哈,情何以堪。其实最早沈浩波也说过,在2000年。
何殇:是!但我不是皇上,我封了没用啊。你看重这个名号吗?
朱剑:很看重,这是一种承认。至于以后再有什么,那就看我的诗能写到什么程度。
何殇:但你有了这样的称号,很多你的同代人会不爽,或者干脆写长诗去了。你对同代人的写作了解不?
朱剑:同代人中最优秀的诗人是我的朋友,我很关注他们的写作。当然,不能以年龄来完全划分诗人。我认好诗,老少无所谓。最近伊沙做“新世纪诗典”,很多诗都让我很吃惊,我觉得真不能以一种标准一种眼光来看待诗人
何殇:你完全可以点几个同代朋友的名,简单说一下他们怎么优秀的吧。
朱剑:哈哈哈,马非很好,尤其现在,他把岁月带给他的东西抓住了,老辣成熟;沈浩波也很好,他的诗里有很决绝的东西,喜欢把事物推向极端。我做不到这一点。
何殇:马非和沈浩波都是你下半身时代的战友,当年下半身运动风起云涌,气势诗坛一时无两,你在其中得到了什么?
朱剑:让很多人知道了我,我也认识了很多优秀的诗人。在写作上我没有根本性的变化,也写过一些向下的东西,但都不好,因为是装的。命题式的东西我从来写不了。
何殇:可是曾在诗江湖上,有后入伙者不认可你的下半身前辈身份啊?
朱剑:和他们没关系啊!
何殇: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你写得并不够“下”?
朱剑:是的。我是稀里糊涂入伙的,哈哈哈。沈浩波打电话给我,说要搞搞个下半身,我湖南人,普通话不标准,还问了一句,是“下半生”吗?生命的生吗?浩波气势如虹的回答,是身体的身,“下半身”!“下半生”有什么意思!
何殇:你是个记恩不记仇的人吗?
朱剑:是的,这是父母教我的!
何殇:谈谈你的父母吧。
朱剑:都是农民,父亲是有本事的人,让我们兄妹俩小时候日子过得挺好,我母亲常说我:“你要有你爸一半的冲打(本事)就好了。”父亲脾气也很大,小时候常打我,不过很爱我们兄妹俩,现在年纪大了,脾气还很大,但没有发火的对象了,生气的时候只好一个人闷头干活,摘个菜什么的。母亲上学少,但读过很多书,《水浒》的故事就是她最早讲给我听的,那时她能说出108条好汉的名字。我的名字就是她在生我的前后正在看一本名叫《剑》的书,然后取得名字。她对我读书影响很大。不过她看不懂我的诗,我把诗集给了他们,他们很高兴,没任何评价。现在他们都老了,但我还没结婚,很操心。我挺不孝顺的。
何殇:我个人以为你算是一个快乐的人,因为你宽容。春树曾说,朱剑是个很有喜感的人,“喜感”这个词不由地让我想起电影版的大侦探波洛先生,你也很喜欢这个人吧?
朱剑:喜欢极了这个大侦探,那是一个智力超群的人。
何殇:通过你的喜好可以看出,你爱理性超过感性。在你的诗里面,理性的成分是要偏重一些。
朱剑:是吗?有人说我很感性呢。为什么没人说我性感,哈哈哈。
何殇:你认为男人怎么才算性感?
朱剑:有力量!
何殇:那么有力量的诗也可称之为性感的诗吧?
朱剑:不一定吧,没想过这个问题。
何殇:你读了那么多诗,说几个你非常喜欢的诗人吧。
朱剑:古代的我说了李白,曹操和陶渊明。现代即现在的有艾青、顾城、严力,伊沙。这是给过我影响的诗人。
何殇:老外呢?
朱剑:从最早说起吧,雪莱、狄金森、普希金、莱蒙托夫,这是我刚学诗时很喜欢的诗人,后来读得就更多了,但不知怎么回事,那种最初的快乐却有所减弱。后来读到的诗人里面,金斯堡和查尔斯·布考斯基给了我很大的震撼,让我看到了一些另外的东西。中国诗人里,戴望舒也挺喜欢的。
何殇:为什么没有北岛?
朱剑:我刚写诗的时候更迷顾城,北岛的方式那时很难进入,后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离最初的感觉却远了。就这么奇怪。
何殇:今天先说这么多吧,休息一下。
朱剑:好,明天继续吧。你是一种很好的记者,问得问题很妙。
何殇:聊天伤神,我下午得补一下。
朱剑:好。
下篇:有时我经常睡不着,想一些事情很难过。
时间:2011年6月15日
何殇:刚睡了个觉。
朱剑:继续?
何殇:等几分钟 我清醒一下
朱剑:好。
何殇:抽了支烟,清醒了。
朱剑:再等我五分钟。
何殇:好的。
朱剑:可以了
何殇:你不午睡吗?
朱剑:睡过了。每天都要睡一会儿,习惯了。
何殇:你睡觉的时候做梦多不多?
朱剑:不一定每天都有梦,但近一两年的确做梦多了,经常梦到老家的事情,不过,很多梦醒来就不记得了。
何殇:伊沙今年以来一直在写“梦系列”,之前写了“无题组诗”,你的作品中像这种“系列性”的写作好像很少?就连组诗也很少见。
朱剑:是的,很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缺少整体性的表现?不过我的写作的确没有计划,记得你和伊沙、巴子都和我说过要写一些系列性作品的事情,我也的确考虑过,还动过笔,但最终没有写成,搁下来了。最近我从川西藏走了一遭,准备写一个川藏行,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缘于我的一个新看法,写组诗,往往会有一些一般的作品可以藏在一组诗里,我觉得这样不好,所以还是一首一首来写,力求每一首都能单独成篇。当然,我说的是组诗,系列性的作品是另一个话题,它本来就是由单独成篇的诗构成的。很奇怪,我只要一考虑要写个什么,就一定写不好,目前总是这样。
何殇:可你也有一些“读史”类的诗歌。
朱剑:有一些,读史时有感受就写下来。
何殇:你觉得你是个靠读书写作的人吗?
朱剑:这个问题挺难回答的,一方面我读书的确挺多的,但我好像没有被书左右,所以不是靠读书写作的人。我喜欢读《三国》、《水浒》,现在读起来还会很激动,但由此得来的有些感触的确不适合写成诗歌
何殇:你觉得好作品是读完让人叹为观止无法下笔呢?还是让人想立刻动手写作呢?
朱剑:我的感受是这样:觉得打开了一扇门,看到了一些什么,然后觉得自己也被打开了。有时还很嫉妒,觉得自己为什么没写出来。
何殇:我了解的一些朋友,比如写小说前要看一些牛逼的大师之作,来让自己身体充满能量;而另外一些朋友则相反,他们写作前需要看一些烂作品,把自己看愤怒了,身体也就有力量了,才能动手写。
朱剑:我不写小说,无法体会。我觉得写诗不是这样的,可以不看任何东西。
何殇:你的灵感来自哪?举个很具体的例子
朱剑:不知道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最近写了一首诗《河流》,当时本来是在写另外一首诗,在停顿过程中,突然就写了这一首,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也许你会说,这是来自平时生活的积累,你知道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河流。
何殇:那么你的名作《陀螺》来自哪儿呢?
朱剑:同样不知道,也写得很突然,很快。
何殇:《陀螺》是你最早发表的作品吗?
朱剑:不是,在读大学时,在《大学生》杂志上发表过一首诗,但我从没投过稿,反正登出来了,我一同学发现了,然后告诉了我。
何殇:你上大学时算个广为人知的文学青年吗?
朱剑:不是啊,我连文学社都没进去,我的兄弟崔恕当时是学校著名文学人物。文学社和记者团的。
何殇:那你跟谁交流诗歌呢?
朱剑:没有人。
何殇:是因为害羞吗?
朱剑:不是吧?我挺爱谈诗的,但当时就是没有人和我谈诗,包括崔恕,我都是毕业以后才和他真正交往起来的。
何殇:你的作品就是崔恕推荐到《文友》“世纪诗典”的,当你知道作品发表时,心里有什么感受?
朱剑:很激动,想告诉全世界,让所有人都知道——但这是不可能的,哈哈哈。
何殇:你知道自己成名了吗?
朱剑:当时哪来得及想这些啊。
何殇:在那之前你写了有多少首诗?
朱剑:几百首,300首应该有。
何殇:是口语诗吗?
朱剑:就是现在的风格,但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是口语诗,反正我觉得和一些诗歌刊物上看到的东西不一样,而我也写不了他们那种,只能写自己能写的,不过,一度也怀疑过自己。
何殇:秦巴子说你不是个纯粹的口语诗人,你觉得你是不是?
朱剑:但伊沙又认为是!你认为呢?我可能不纯粹,带有新诗的痕迹。
何殇:我认为是不是口语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写得是好诗。
朱剑:是的,写出好诗最重要。
何殇:你提到“新诗”,郭沫若、艾青,这些新诗的大诗人也很口语啊?
朱剑:我觉得还是有区别,说口语化比较准确,我们现在说的口语诗和他们在思维及诗的构成方面还是有区别。
何殇:你认为郭沫若怎么样?
朱剑:大诗人。很多人喜欢拿道德问题攻击他,我觉得这是弱者的逻辑,在弱者眼中,只看到了那些——因为他们只会那么做,看不到一个大人物除了做了那些事情,还做了更重要的事情。
何殇:说了这么多,没有说到过女诗人,你有喜欢的女诗人吗?
朱剑:有啊,狄金森,索德格朗就很喜欢。
何殇:中国的呢?
朱剑:夏宇很喜欢,现在我喜欢发小寻。
何殇:发小寻是公认的天才,你也被称为天才,你觉得自己是天才吗?
朱剑:这个我不说。哈哈哈。
何殇:那你认为的天才应该是什么样?
朱剑:这个问题伊沙在给我诗集写的序言里已经说的很透彻了。我认同他对天才的定义。
何殇:伊沙说你是个天才。
朱剑:是的,他说了,我很高兴很高兴。其实他还想说,天才是有缺陷的,哈哈哈。
何殇:我也认为天才都会有某些方面的缺陷,你觉得你有吗?不一定是写作方面的。
朱剑:不管我是不是天才,都有缺陷,写作方面也有。
何殇:你跟诗坛的来往很少,这也导致你的地位跟你的写作成就不相符,你觉得这是你性格的缺陷造成的吗?
朱剑:天性如此,没办法。
何殇:你有扩大自己知名度的计划吗?
朱剑:怎么做啊?愁死啦。
何殇:你那些不写作的朋友们会不会把你当作名人?
朱剑:没有,我有几个中学时代交下来的朋友,他们觉得我写诗很有意义,但从没把我当做什么特别的人,我们在一起就是胡说八道。
何殇:你家人对你写作怎么看?
朱剑:他们原来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现在我出诗集了,才知道我写了这么多诗,我妹说挺替我骄傲的,要多理解我,然后伙同我爸妈给了我一笔贺礼!我很幸福。
何殇:你在生活中会向别人介绍自己是个诗人吗?
朱剑:一般不说,但如果有人说诗人不好,我就会说自己是诗人,并且一定会让对方很难堪!你一定没见过我刻薄不饶人的一面。
何殇:见过的,但很少,你算是个愤世嫉俗的人吗?
朱剑:本质上是,年纪大了一些,看问题全面了些,平和了些。有时会站在别人的立场想想问题。
何殇:我设想过很多场景,最终认为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把我放在精神病院让我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人,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彻底投降了,这个世界上有会让你投降的事情吗?
朱剑:肯定有,但我不知道是什么。
何殇:你有过让自己感到十分无力的时刻吗?
朱剑:有。有时我经常睡不着,想一些事情很难过。
何殇:难过的时候,你干什么?
朱剑:很多时候我会想工作,奇怪吧。我要找一件能让我专注的事情。
何殇:你算是个工作狂吗?
朱剑:至少工作很投入。
何殇:今年你的第一本诗集《陀螺》终于出版了,你对它满意吗?
朱剑:挺满意。对自己十年的写作有了一个交代总结。目前,我已经开始了下一本诗集的写作。
何殇:你想对《陀螺》的读者说点什么?
朱剑:没什么说的。
何殇:你觉得自己是个爱说话的人吗?
朱剑:要看对象是谁。
何殇:那你还想对我说点什么?
朱剑:多了,我们可以边喝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