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酒虫儿|饭醉党
我之好酒,在朋友圈小有名气。
不是因为酒量大,而是因为酒桌上有我,一般都会比较热闹。当然,我的酒品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好酒易误事。虽然我极少酒后误事,但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所以家人和同事总是提醒警告于我,劝我为健康为家人为工作,也要少流连酒盅酒场。他们给我讲一个个不同类型的喝酒出问题的故事,这些故事自然触目惊心,也振聋发聩。这种善意的提醒警告,我铭记感佩于心。
不过,我虽不是酒鬼,但在喝酒这个问题上,如同其他一样,素有定见,不会轻易被人劝服。其实,与朋友喝酒的妙处,不喝酒的人无从体会,也不是科学的医学标准能够衡量的。
我一般跟朋友喝酒,多以八分为主,花开半分,酒在微酣,倘若烂醉如泥,那就失了喝酒的乐趣,也易惹人厌了。连《本草纲目》都认可这种状态:“‘美酒饮教微醉后’。此得饮酒之妙,所谓醉中趣、壶中天者也。”
微醉之后,好诗自成。杜工部诗说李白“斗酒诗百篇”,写自己则是“醉里从为客,诗成觉有神”,苏轼也说“俯仰各有志,得酒诗自成”。
年轻时读古诗,总是不明白文人墨客为何酒后都有好诗成,总觉神话传说一般,起码也是为自己好酒辩诬。及自己年长,方才明白,陶渊明李白杜甫苏轼等人,若不爱酒,其传世之作,必少许多,中国文化之瑰宝,也当逊色不少。
自己开始学着码字后,每每呼朋唤友,微酣回家,虽说不上文思泉涌,但平素郁积在心中的一些想法,总觉要喷涌而出。打开电脑,敲击键盘,比平素顺畅流利,如有神助。最厉害一次,回家写一篇读书笔记,最后酒意上头,两眼已朦胧,打的字看不清了。第二天一看,结尾段错别字多得厉害,但意思却依然连贯明白。不是东施效颦,是真心流露。科学解释不了,却在我的生活常见。以至于朋友不明白我到底是何种“怪物”。
(写酒虫的蒲松龄, 图片来自网络,感谢网友提供)
过去读《聊斋》,读到过一篇谈喝酒故事的短文,题为《酒虫》,全文不过三百余字,读来却颇有意思:
长山有刘氏,体肥,家亦豪富,嗜饮且善饮,每独酌辄尽一瓮。故豪饮既不伤身体,也不累家财。遇一番僧,谓其有异疾,体内有酒虫,刘求医。番僧缚其手足,于日中俯卧,离头半尺置一酒坛,日中燥渴思饮而苦不得,后喉咙内有肉虫爬出,直堕酒中,如游鱼,番僧说此为酒之精,置水中搅水则成佳酿。此后刘氏恶酒如仇,戒了酒,人却渐渐消瘦,家道也凋败了,最后“饮食至不能给”。
蒲松龄最后慨叹:“日尽一石,无损其富;不饮一斗,适以益贫。岂饮啄固有数乎哉?或言:‘虫是刘之福,非刘之病,僧愚之以成其术。’然欤否欤?”
我也不知道这是蒲松龄自己好酒之遁词,还是别有深意。
我知道自己肚里没有酒虫,但酒桌之上,言谈之间,却让我见识了诸多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人生,视野心胸渐宽。一如张元干诗云:“白衣苍狗变浮云,千古功名一聚尘。好是悲歌将进酒,不妨同赋惜馀春。风光全似中原日,臭味要须我辈人。雨后飞花知底数,醉来赢得自由身。”
这才是真正的“酒虫”。
若依了家人朋友的意见戒酒,去了这“酒虫”,我的肥硕的身体自然会消瘦正常,但我还能不能行云流水般写文章,我不知道,会不会遭遇像长山刘氏般命运,我不敢想。
我业余素无爱好,爱美人须克制在心,而除了读书之外,也就好与朋友喝酒聊天而已,若连这个热闹也自我克制掉了,这人生也就寡淡如水,悲催得很了。
还是李白说的好:“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原文写于2013年6月20日前后)
关于老朱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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