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高平：【六安美食记忆—

六安美食记忆——蒿子粑粑

文/高平

在我们安徽六安的乡村，农历三月三这天，家家户户都要吃一顿蒿子粑粑！蒿子粑粑是我们六安的一道非常著名的特色美食，从我记事的几十年来，每年清明时节，母亲总是提前大约一个星期就会磨上一些米粉，提前好几天去山上采摘蒿子，当我们回到家时，总能让我们吃上一顿热气腾腾、鲜香可口的蒿子粑粑。

蒿子粑粑味道好，在我们老家做法也相对比较简单，主要的食材只有三种——腊肉、米粉和蒿子。吃的次数多了，做法也了然于心，有时候清明节回到老家，我也会自己动手上山采蒿子自己做。蒿子这种植物在我们农村随处可见，可以用来做粑粑的蒿子在我们那也分为两种，一种叫做荠头蒿子，这种荠头蒿子是黄绿色的，采回家后处理比较容易，只要洗干净用开水烫一下就可以直接使用了。但这种蒿子山上不是很多。在我们老家人们大多都是用一种白蒿，这种蒿子是灰白色，田间地头随处可见，采摘容易，只是在使用之前先要将白蒿用棒槌或者石块捶打捣碎，再反复揉搓，然后用清水滤去里面含有苦涩味道的汁水。因为怕麻烦，大多数人都愿意用荠头蒿子作原料。

准备好了其中的灵魂原料蒿子，剩下的过程就简单了，只要一些腊肉和一些米粉就行了。在母亲的指导下，我开始动手操作了，先将蒿子用开水烫过，切碎，再将腊肉切成小丁。腊肉要选肥瘦相间的或是纯肥膘肉，这样油多才好吃。把锅烧热，放上香油，把肉丁放进去煸炒，等肥肉炒出油之后，就将蒿子放进去一起炒，炒熟后放上水，烧开以后加上一点盐，然后把米面放进去搅拌均匀，面要和得软硬适度，等面冷下来后盛进盆里，就可以动手做粑粑了。

我们家的土锅灶上面是老式的大铁锅，将锅洗净后锅底放上少许水，烧开后，把做好的粑粑一个个贴在铁锅的四周，盖上锅盖，边蒸边炕，大约15分钟后，油光闪亮，口感香脆，味道鲜美的蒿子粑粑就新鲜出锅了。

蒿子粑粑既有腊肉的咸香，又有蒿子的清香，风味独特，在六安，农历三月三这一天都要吃上一顿蒿子粑粑，用来巴住自己的魂魄，这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民俗。至于说为什么要巴住自己的魂魄，老人们会告诉你一个故事。

原来，农历三月三是传说中的鬼节，在很久远的古代，阳间和阴间之间的界限没有现在这样的森严，在夜晚，活着的人睡着后，他的魂魄可以到阴间看看，死了的人的魂魄也可以到阳间玩玩，方便得就像走亲戚一样。每到农历三月初三鬼节，阴阳生死之间的界限就更加宽松了。三月初三晚上，在阴间小鬼们过节了，街上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随处可见龙灯、狮舞、高跷、花船，其热闹繁荣的程度远胜过人间的春节。所以在这天晚上，阳间人的魂魄经受不了热闹的诱惑，纷纷到阴间去游玩游玩，他们有的游荡于街头巷尾观灯看戏；有的在酒楼茶肆喝酒听曲；有的趁机去探望从未谋面的列祖列宗。待到雄鸡报晓，鬼市收市时，大多数从阳间下去的游魂会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躯体，早上一觉醒来，只当是昨晚做了一个美梦。而少数贪玩的游魂乐而忘返，忘了回家就留在阴间了。第二天，阳间一片哭声。很多家都为那些魂魄不归的亲人请来和尚道士念经画符招魂。亲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及和尚道士的经文符咒能招回一些游魂回归，但还有一些玩性特别大的人在七天后，由于身体腐烂了，就永远离开人间了。因此，农历三月初三就被人们称作“鬼节”，成了人间恐怖不安的日子。后来，每到“鬼节”前夕，人们都拥到庙里烧香磕头，祈求神灵菩萨保佑。人间浓烈的香火，直冲到观音菩萨的莲花座前，观音菩萨知道了人们烧香的原委后，一天晚上，她托梦给一个老奶奶：我是南海观音菩萨，知道人间有难，特来拯救你们。我赠你仙草一株，用它和面做粑粑吃下，三月初三可保无恙。　

老奶奶一觉醒来，手里果然拿着一株青茸茸的小草，仔细一看，跟地里长的青蒿一样。于是她把观音菩萨托梦赠草的事告诉乡亲，大家都很欢喜，忙到地里去采摘青蒿，磨面做粑粑吃。说也奇怪，凡是三月三吃了蒿子粑粑的人都平平安安地过了“鬼节”。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各地，每年三月三前夕，姑娘媳妇们就成群结队到山间地里采摘青蒿做粑粑。三月三吃蒿子粑粑的习俗也就这样一代一代地流传了下来。

小时候，能吃上一顿蒿子粑粑也是一种奢侈，后来，生活富裕了，家里有了冰箱，母亲在春天里把蒿子采回来烫后晒干储存起来，这样我们就可以一年四季都能能吃上蒿子粑粑了。如今，吃蒿子粑粑，味道已不重要，它是一种情结，也是一种回忆。

在我们皖西，不同的地区，蒿子粑粑的做法会略有不同。有的地方蒿子粑粑做好后不是用铁锅蒸，而是放在油锅里炸制，这样做出来的粑粑更香更酥脆，味道也更好。还有的地方把蒿子和腊肉切碎后放入煮好的糯米饭中，做出的是蒿子糍糕，用油炸后也有独特的风味。如今，现代化的厨房里有了电饼铛，蒿子粑粑做好后放进电饼铛中烤制，就更加省时省力了。还有的人不嫌麻烦，将和好的面摊在电饼铛里，慢慢烤制，做出了更加香脆的蒿子锅巴。

2014年前后，央视《舌尖上的中国2》播出，片中用了四五分钟详细地介绍了在安徽六安市毛坦厂中学陪读的妈妈制作蒿子粑粑的过程，从此以后，六安的蒿子粑粑声名远扬，成了六安的网红美食而受到人们的追捧。如今我们这里大大小小的饭馆排挡都把蒿子粑粑当做招牌菜肴，一年四季长盛不衰。一些精明的商家把蒿子粑粑做成特色美食通过电商远销全国各地。现在如果你打开购物网站，搜索“蒿子粑粑”词条，弹出的店铺不计其数，大多数都是六安人开的。小小的蒿子粑粑不仅温暖了人们的胃，还让更多的山里人走上了脱贫致富的道路，这也是几十年前的人们怎么也想不到的。

今年五一小长假期间，六安市金安区还以蒿子粑粑为主题举办了一场旅游推介会，向全省乃至全国游客推介六安的旅游景点以及特色产品。如今蒿子粑粑成了最具皖西地域特色的美食标签。它既有童年的味道，也有家乡的情怀。吃蒿子粑粑既是一种传承，更是一种乡愁。我们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种抹不去的味道。蒿子粑粑就是我们心中那一种永远也忘不了的味道。这味道，时间越久越浓烈，离家越远越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