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希兴|伟大的母亲（连载四）

伟大的母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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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希兴（黑龙江）

（接续第三集）

（十）牵肠挂肚的人

父母带着三个孩子艰难的生活在大山深处的三股流村。这个小山村，给我幼小的心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那里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令人难忘。而艰难困苦的生活也让人不堪回首。正在母亲每天都在为生活发愁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二哥传来了病重的消息！

转眼到了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初，二哥在伊春林业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小兴安岭林区的友好木材加工厂工作，他刚刚工作不久，就得了一场大病。他带领十几个学员去牡丹江实习，每天忙忙碌碌辛勤工作。有一天他突然感觉到头痛难忍呕吐不止。学员们立即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初步诊断为脑膜炎，需要穿刺做进一步的诊断。做腰穿是很危险的，医院要求患者家属签字，可二哥没有一个亲属在场，即使通知母亲前去也来不及。所以医院领导决定不等亲属到来，马上进行必要的检查和治疗。腰穿的结果是：结核性脑膜炎。经过对症治疗病情得到了控制。在牡丹江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学员们把他送回伊春继续治疗。

母亲得到消息后万分焦急，当时困难重重，路费难以解决，身边还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怎么办？做母亲的哪个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管怎么样，有天大的困难也要去看儿子”。母亲主意已定，于是母亲就做了安排，让父亲一个人在家料理家里的园子畜禽，把三个孩子送到大姐家暂住，自己只身一人前往黑龙江最北部的伊春看望二哥、护理二哥。安排这一切都是瞒着我的，我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让我知道了一定要跟着。六岁的我也确实离不开妈妈。在大姐家住了两天后，当我和外甥女、外甥正玩的开心的时候，突然无意中发现我的母亲不见了，哪里去了呢？我马上意识到她一定是扔下我去看二哥了！我找妈妈，问谁谁都不告诉我，我哭了起来，闹了起来，在湿漉漉的屋地上打着滚的哭叫起来，谁也管不了。最后哭的简直要背过气去，大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这样哭下去是要把孩子哭坏的。小弟弟要是有个好歹后悔都来不及啊！情急之下大姐带着我跑步追赶妈妈，一个六岁的孩子跟在姐姐后面足足跑了三、四里路，从大姐住的刘宾屯一直跑到付家屯。到付家屯后，母亲要坐的车还没有开，我们马上找到了母亲，这个时候我也支撑不住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母亲吃惊的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说：“这孩子中暑了”。母亲立即拿出毛巾，在车站里打了一盆水，浸湿后敷在我的头上。一会儿我就清醒了过来。母亲看到我满脸泪痕，浑身上下全是泥，立刻给我洗了脸换了件衣服就上了车，踏上了前往伊春的旅途。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汽车就到了五常，已经没有当天的火车了，母亲带着我到她续亲的兄弟家，我的那姓二舅家，在那里住了一宿，就登上了去哈尔滨的火车。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的新奇好玩！坐火车的感觉真好！火车在铁路上飞快的奔跑，车窗外的田野向后转着，一棵棵大树向后倒着，令我眼花缭乱 目不暇接。到了哈尔滨我们住在了三棵树二表姐家，晚上二姐夫带我们去看了场电影，我也不记得电影的名字了，那是我第一次看电影，只感到非常的奇妙。那天二姐夫背着我的时候我还丢了一只鞋，第二天二表姐找了一双鞋给我穿上，并把我们娘俩送上了开往伊春的火车。

到了伊春母亲带我住进了宋姓二姐家，这个二姐就是从小失去妈妈，由我母亲照看大的表姐。她家的生活很拮据，五个孩子，一家七口人只靠二姐夫一个人的工资生活。我和母亲的到来无疑给他们增加了沉重的负担。到伊春后马上去医院看望二哥，在医院我看到二哥痛苦的躺在病床上不能自理。我拉着二哥的手难过极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二哥得脑膜炎时，穿刺伤到了腰椎骨，有一块腰椎骨坏死。经过手术将坏死的骨头取出，然后在自己的胯骨上取了一块骨头补到腰椎骨上。由于腰椎植骨二哥躺在床上不能动，造成了下肢瘫痪，两条腿弯曲着伸不开。母亲去了以后每天给二哥抻腿，使二哥的腿恢复了许多，我年龄小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帮二哥作点力所能及的事。那段日子我每天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到二哥的病房取一个馒头吃。那时二姐家粮食不够吃，全靠野菜填补，作为细粮的馒头更是罕见，所以二哥在医院里定饭的时候都多定一个馒头给我吃。我太幸福了！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和母亲在那里已经呆了一个多月了，二哥的病情也好了许多，再呆下去二姐家就真的承受不了了，因此母亲准备带我回家。正在这个时候伊春发大水，是百年一遇的洪水，低洼地带的房屋全被大水冲走了，铁路桥梁被水冲垮了，火车被水冲翻，通讯设施被毁，与外地的通讯中断，灾情十分严重。我和母亲想走也走不成了，只好焦急的等待着，等待灾后通车回家。在那段时间里，二姐淑琴、三姐希云都在大姐家住着，大姐听到了传言说伊春发大水是山“笑”了，整个城市都被大水卷走了。她心里想如果真是那样，一个母亲两个弟弟就全淹死了。想到这里，禁不住哭了起来。大姐一哭，二姐三姐也跟着哭，三个人哭成了一团。大姐每天都出去打听消息，然而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们天天哭天天盼，盼望着母亲和弟弟早日平安归来。

二十几天过去了，经过铁路工人的积极抢修，哈尔滨到伊春的铁路得以恢复，但新修复的铁路还很不稳固，不安全，因此旅客列车没有开通，只有货车在路轨上走走停停，缓慢行驶。我和母亲还有宋姓二姐带着她的儿子坐在装货的闷罐车里，象蜗牛一样慢慢的驶离伊春。踏上了返家的旅程！平常只有两天的路程，这次走了五天，又换了多次车，我们终于回来了。回来后先到大姐家，三个姐姐都在热切的盼望着我们，当我和母亲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大家无比激动，立即拥抱在一起，禁不住泪如雨下。大姐哭着说不出话来，是啊：她们在家里日日想，夜夜盼，总算把母亲和弟弟盼回来了。亲人团聚的喜悦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十一)无米之炊的日子

刚刚成立不久的新中国，满目疮痍尚未抚平。一穷二白的大家庭又是雪上加霜，遭遇了三年自然灾害，多数家庭有上顿没下顿，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我们家更是不例外，全家六口人，每月只供应几斤口粮，大人吃不饱饭，默默的忍受着饥饿。而三个不懂事的孩子，却整天喊着向母亲要吃的，母亲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母亲太为难了，可怎么办啊，家家没粮，借也借不到。没有别的办法，父母只能到野外、到山里采野菜、树叶、树皮等东西给我们吃，每天都吃野菜粥，一大锅野菜只放一小勺米。母亲做粥的时候，先把米下到锅里，待米熟之后再下菜。而我这个不懂事又极为自私的孩子，却在米熟尚未下菜的时候，掀开锅盖到锅里舀了一勺，迅速端到外面吃掉。当下菜的时候米就更少了，母亲和两个姐姐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但也不忍心强行阻止我，哥哥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给弟弟妹妹弄些吃的，后来哥哥多次带豆腐，豆饼给我们吃。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很不懂事，所以大家常常让着我、惯着我。可是我小的时侯也太淘气了，常常让人忍无可忍，这样我也是常常挨打。

记得有一次我实在太饿了，什么吃的也找不到，饿得我头昏眼花、腿发软，我就悄悄地把父亲藏匿起来的玉米种子偷出来，拿到别处用火烧着吃，后来还是被大人发现了，不可避免地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顿。我知道我错了，玉米种子怎么能吃呢？没了种子还用什么种地？不种地以后还吃什么？这些我都懂。可是我实在太饿了，实在控制不了自己。心里是这么想，可表面却不服气，倔强的很，打死也不认错。

邻居家的发了酶的玉米饼子要仍掉，母亲拿回来给我们吃，实在太难吃了，我全然不顾狼吞虎咽吃了下去，结果吃的肚子痛，腹泻不止，住进了卫生所。后来哥哥在林场的菜园子给父亲找了份工作，有了一些收入，虽然很微薄，但也使家庭生活状况有所改善。有一天，哥哥放在父亲菜园子那儿两个面包，叫三姐去取，告诉三姐自己吃一个，给小弟弟带回来一个，当三姐回来的时候，两个面包全没了，母亲问三姐，给弟弟的面包哪去了？姐姐愧疚的、无奈的哭了，说；“自己的面包吃完之后还想吃，吃一口还香，吃一口还香，走到家的时候全吃没了”。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品是人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母亲为了解决一家人吃饭问题，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历尽艰辛、想尽办法解决困难，在艰难困苦中勉强度过了饥荒之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