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汇 || 《低处的光》——王恩荣读王小泗诗集《半滴雨》
《半 滴 雨》
诗人、剧作家王小泗先生的新诗集《半滴雨》近日出版发行。王小泗先生从青年时代开始不幸遭遇车祸变成高位截瘫患者,他自强不息,身残志坚,成为一名有才华的诗人与剧作家,在创作长篇小说与剧本的同时,继续诗歌写作,这是他的第三本诗集,他的诗歌与文字耐读性很强。欢迎朋友们加王小泗先生微信18080736273,每本50元人民币(包快递费)购买欣赏。
《低处的光》
作者:王恩荣
——读王小泗的几首诗
2015年由《诗潮》杂志社举办的“自强杯”全国残疾人题材诗歌大赛揭晓,四川籍残疾人作家王小泗创作的《群山合围的村庄》(组诗)获得三等奖。王小泗早年因车祸高位截瘫,一直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但他不屈服于命运的肆虐,在艰苦的环境下,坚持文学创作,至今已出版多部诗歌及散文集,著有多部长篇小说。目前他的长篇小说《清清兴泽湖》正在《晨光文艺社》连载。
王小泗被媒体誉为当代“史铁生一样的作家”。现在他的收入很不稳定,生活比较窘迫。可以说他的生存状态是最底层的,但我们从他的诗中丝毫看不出任何颓废的痕迹,反而感觉到一股浓郁清新的乡村生活气息,低谷的生存状态使他生活中的美更加的鲜艳夺目。下面,我们就来欣赏一下他的几首现代诗:
《樟树下》
喜欢的雨水,打湿一片鸟声
喜欢的花儿,在田野里奔跑
山坡上,叶子嫩而青黄
充盈的香气,几棵小草
和凤蝶恋
村头的樟树下
一群孩子身背书包,笑着走过
风在后面,一直追着他们
转角处,他们的身影都不见了
由于作者行动不便,一天到晚都是躺在床上定点写作。
“喜欢的雨水,打湿一片鸟声/喜欢的花儿,在田野里奔跑”,人类最底线的爱就是对故乡的爱,小泗也不例外。他爱故乡的雨水打湿的鸟声,爱春天田野里奔跑的花儿。这一句是诗意很浓的一句,仿佛让我们看见在茫茫的田野里,风吹花浪,辽阔无边,眼前已成为花的海洋。
“山坡上/叶子嫩而青黄/充盈的香气,几棵小草 /和风蝶恋 ” ,小泗身残志坚,他有理想,也有对爱情的期望。嫩嫩的叶子,香气弥漫家乡初春的山野。他醉了,他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爱恋。
“不远处,一棵樟树下/一群孩子背着书包笑着走过/风在后面,一直追着他们/转角处,他们的影子都不见了”,站在他的视角:樟树下一群孩子背着书包笑着走过。孩子是自由的象征,他多么向往那群孩子的自由,因为这是最起码的自由。可是,这一切已经离他远去,他只能目送着这群天真烂漫的孩子,他只是希望他们多留一会儿,哪怕给他更长一点时间的想象。但风在后面追着,他写得很细微很传神,美景只是一刹那,“转角处,他们的影子都不见了”,遗憾,向往……试问读者,谁曾把这点再平常不过的一幕当作自己的向往?因为他是最低处的生灵。
《半滴雨》
我不曾死去,只是
换了一种活着的方式,在群山
远去的时候,我以风的姿态归来
在天空哭泣的时候,我以云的方式归来
我不曾死去,只是
换了一种活着的方式,我时常
拥抱黑暗,拒绝阳光,黑暗
予我自由,阳光支离我躯体
这条亘古的界线,力量支配下的方位
在突然挣脱的铰链中,滚动的
雷声举起森林
时间掉下零散碎片,水面上
一道道痕迹,溢满对未来的暗示
而那枝头上的花朵却在旋转中,投递成
一方奔流的泥土
“我不曾死去,只是 /换了一种活着的方式”,这是一种宣言,是诗人通过几十年痛苦的挣扎,沉淀后理性地思考。“在群山 /远去的时候,我以风的姿态归来 /在天空哭泣的时候,我以云的方式归来 ”这样的诗句既是一种豪迈,又是一种悲壮。当诗人以诗人的身份挣脱开肉体的禁锢时,他是豪迈的;当他被肉体死死的拖在痛苦的人间时,他的非正常生存是悲壮的:“我时常黑暗,拒绝阳光,黑暗 /予我自由,阳光支离我躯体 ”,这种生存的艰难他在诗里倾诉着:“这条亘古的界线,力量支配下的方位 /在突然挣脱的铰链中,滚动的/雷声举起森林 /时间掉下零散碎片,水面上 /一道道痕迹,溢满对未来的暗示 /而那枝头上的花朵却在旋转中,投递成 /一方奔流的泥土 ”,形而上与形而下的斗争的结果,就是《半滴雨》的产生,即使是半滴雨,他也要以诗的形式“润物细无声”。
整篇诗文言简意赅,情绪饱满,反复吟咏,不得不被这种生活态度所深深折服,这不正是处在新时代的我们所缺乏的精神食粮吗?
《一枝桃花开得灿然》
那时,远山淡蓝
桃花潭边,垂柳正沿着
春风的方向,上承白云之悠悠
下连碧水之蓝蓝,淘尽烟波十里,当潭光
照进窗棂的时候,我正在写诗
写一首,像李白那样的《赠汪伦》
我承认,还原千年风景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用尽弱水三千
鸟语半亩,甚至,将所有的词汇
酱在最玄异的转世法身里,春天的水中
仍然看不见李白汪伦对饮唱合的影子
共登云梯,清泠皎洁
桃花潭失眠的夜中,有明月读出
千年之外的花期,那时,桃花正好
带着古典的美丽,桃花潭水也是这样
风一吹,就有了那时的阳春白雪
谁家扁舟如叶,招惹春光
落下一湖平仄,我顾盼左右
原来,一枝桃花开得灿然
他对李白如此的情有独钟,可见他的浪漫主义的追求。上天让他双腿失去知觉,他就用想象走路。“还原千年风景”,“尽管用尽弱水三千/鸟语半亩,甚至,将所有的词汇”,面对苦难,展望前途未来不如对转世的认知,今生不得意就生发前世的想象,那里有他自己的际运:“谁家扁舟如叶,招惹春光/落下一湖平仄,我顾盼左右/原来,一枝桃花开得灿然 ”,他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不幸的是上天给了他一个残疾的身体,幸运的是他皈依的超凡的精神世界。
《行走的桃花》
此夜,月色朦胧
黛暗山岗,有人提灯
走在潭水里
夜风微凉,桃花潭一波三折
扭曲的山影,小楼,东风,朦胧
灯影下,对酒的人,身披十里文气
置于书案上的文墨,文光射落星辰
文昌阁此时静谧,山影从背后溢出眩光
渗出禅意无限,在如此浩大的背景下
行走的桃花,青弋江流过了东园古渡
月落西山之后,女人说起梦话
而露水,是要急于打开尘世,江枫渔火
浸于月光深处的一声乌啼,又让潭水深了一尺
桃花潭上的桃花,在他的笔下:“此夜,月色朦胧/黛暗山岗,有人提灯/走在潭水里”,桃花如有人提灯走在潭水上。这是何等惊人的想象力啊!一笔点出“行走的桃花”之题目意象。诗人虽然身残,但仍“身披十里文气”不负韶光而孜孜不倦,这是他生命的姿态。人生的境遇再也没有比这样悲凉的了,但他却轻而易举地把美好呈现,这就是诗意地栖居。
《没有如来只有卿》
比起春光,皖南的烟雨就要温柔的多
在雨中,在桃花潭水之上
一只白鹭淋湿翅膀,与此对应的烟波
云朵之间,群山,青砖
黑瓦的古民居,古老的禅寺
扁舟缓行,笠翁独钓
晚钟弥漫九溪烟雨
潭水静谧,不再自喃,恍有鱼虾翻动时辰
炊烟和山岚作为静物,一只白鹭
有着太多悲悯,面对匍匐于花朵上的雨滴
风吹草木的声音,撇下绵密乡愁
这多愁善感的雨啊,多像
天空释放的词汇,落潭成语
对酒成歌,李白醉卧的彩虹岗上
踏歌者的身影,既爱江山又爱美人
世间双全!此时,没有如来只有卿
他的诗有如此的质感,却又如此温暖,是超越肉体的,温暖的,能化解世上任何苦难,首句“比起春光,皖南的烟雨就要温柔的多”,诗一开始就把格调提高到一个至高境界!接下来再看他的江南写生堪比吴冠中的名画:
“在雨中,在桃花潭水之上
一只白鹭淋湿翅膀,与此对应的烟波
云朵之间,群山,青砖
黑瓦的古民居,古老的禅寺
扁舟缓行,笠翁独钓
晚钟弥漫九溪烟雨”
美好的烟雨江南!物象就是心象,“这多愁善感的雨啊,多像/.天空释放的词汇,落潭成语”,所以诗人才感慨:“没有如来只有卿”,求神不如求自己,你心境有多美,外在景色才有多美!“卿”字可独步古今。
《桃花潭的黄昏》
此刻,夕阳正翻山而去
山野,冥色四合,充满梵语
书板石上,弄萧的牧童
穿行在千尺潭水,一条牛跟在身后
不时将头角扬起,指点落日
金色的霞晖,在水中撒下万千鳞片
从梦潭轩过来的画舫,成了
刀痕清晰的木刻
天空犹如一展拉满的弓
高远,空蒙,一群鸽子
从远山滑向潭水,仿佛参悟后的冥光
落在空惑人心
桃花潭门掩余晖,潭水静如处子
水波不兴,含衔群山
一些人走在潭水前头,过了
典故和记载,许多事
就成了烟雨之外的黄昏
他的诗画面感特强,对真善美的抵达有惊人的表现力,首句“此刻,夕阳正翻山而去”,潇洒而又不露痕迹。我们再看他的桃花潭落日的细节美:
“山野,冥色四合,充满梵语
书板石上,弄萧的牧童
穿行在千尺潭水,一条牛跟在身后
不时将头角扬起,指点落日”
静谧、老牛、牧童田园式的风光,老牛“不时将头角扬起,指点落日”,“充满梵语”,让我们想起刘年的《黄河颂》“低头饮水的牦牛/角,一致指向巴颜喀拉雪山”,有一种神秘的意味。“潭水静如处子”,就是他心灵的宁静,历史与今生是弧线,在他这里就成了一个圆点:“一些人走在潭水前头,过了/典故和记载,许多事/就成了烟雨之外的黄昏”,意境苍茫而辽阔,贯今通古。桃花潭的黄昏在他的视野里闪烁着哲思的光芒,所以王小泗被媒体誉为当代“像史铁生一样的作家”并非空穴来风。
读王小泗先生的诗如行云流水,空旷豪放,张扬作者的时空感和厚重感,穿梭千里风尘。如高空展翅的雄鹰,遨游在昆仑山脊。问候山峦叠嶂,询问大山的含义,推问牛羊的骨骸。匍匐在云头,俯视层层青瓦和炊烟;匍匐在语气里,悲悯苍生干渴的嘴唇;匍匐在霞辉中,杯酒送上归来的满身泥土的身影。
总之,读了王小泗的这些诗,我深刻地认识到我们总是站在高处去俯视这世上的一切,却从来没有去认真体会那低处生命的生存状态。如果说张二棍的诗让我们发现了底层生活的困境,那么王小泗的诗却让我们发现更底处,或处于低谷处人的生存的苦难和挣扎。但王小泗的苦难并命运给他带来消沉和懈怠。相反,他是坚强的,他在努力寻觅低处属于自己的那束光,从而用这种光作为他生存下去的希望和养分。在奋争中消化着自己的苦难。在自身的苦难中发现诗意。虽然不能说他已经成功了,但他的文学成绩已远非一般文学爱好者所企及。目前他已出版《诗人邦》《意志的胜利》《花雨集》《遇见》《鸣羊村》《零度生活》《苦雨辛风》等多部诗歌和散文集,以及多部长篇小说。为这个世界创造了丰富的苦难文化,让我们发现着他发现的那个世界,感受着他感受的那个世界。但他毕竟在苦难中挣扎着,我很钦佩张建新、韩玉光和他的一些诗友们去年组织的对王小泗的募捐行为,我希望社会上更多的人能够对王小泗以及和王小泗一样苦难的人给以帮助,我也希望他们能战胜苦难,坚强地生活下去。
最后我想把顾城的一句诗送给王小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2016.12.28 写于山西和顺
本文作者简介
王恩荣,网名,雨中思绪集,诗人,批评家。山西省晋中市和顺县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诗眼睛》的主编。《汉诗三百首》编辑、《中国微信诗歌年鉴》执行编辑。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国新诗》《山西文学》《诗选刊》《诗潮》《山西日报》《黄河》等刊物。部分诗歌入选《2018年中国微信年鉴》《2019年中国微信年鉴》。
书作者简介
王小泗:笔名昆仑士。(高位截瘫多年)四川苍溪县人。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共青团中国青年志愿者协会文化工作委员会委员。签约编剧。有作品发表于《诗刊》《星星》《中国诗歌》天津文学》《四川文学》《青年作家》等多家报刊和杂志。曾获《诗刊》《星星》诗刊等多家杂志征文奖项。出版诗歌、散文,小说多部。电影剧本《夏河的第一场雪》获共青团中央、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征文一等奖。《四川散文》编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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