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四百年：司马越讨伐司马颖，却将皇帝当做大礼送了出去

本文是长篇系列文章《激荡四百年》的第30篇

多年沽名钓誉，终于走到今天，司马颖不想再装了，他要明明白白的向天下亮出自己的态度：我要当皇帝！

永兴元年（公元304年）二月，司马颖悍然废黜皇后羊献容和太子司马覃，将司马覃贬为清河王。

由此可以观之，在司马颖眼里，司马衷毫无尊严可言，老婆都能给你废了。之所以不废你，是不想引起众怒。

司马颖的举动所有人都看懂了，司马颙率先做出反应。三月，他向朝廷上表请求册立司马颖为皇太弟，然后群臣跟进。

几天后，司马衷下诏册封司马颖为皇太弟，司马颖“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依然兼任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

虽然被立为皇太弟，司马颖还是不想离开邺城，乘舆服御全都送到邺城，就像当年的曹操，俨然另立了一个小朝廷。

皇储之位既定，司马颖不得不对首赞大义的司马颙进行封赏，将其任命为太宰、大都督和雍州牧。

如愿以偿成为皇太弟后，司马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架子大了，气势也足了，浑然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

很快，他的狂妄自大让所有人都大失所望，尤其是那些中间派别，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就你这鸟样儿，值得我当初的拥戴吗？

七月初一，为司马颖上位立下汗马功劳的东海王司马越动手了，联合右卫将军陈眕以及司马乂的旧将上官巳发动政变。

先由陈眕率军扼守云龙门，然后由司马越以诏书宣召朝中大臣以及宿卫禁军，宣布讨伐司马颖。得到消息后，代替司马颖留守洛阳的石超逃往邺城。

七月初三，司马越恢复了羊献容的皇后之位，以及司马覃的太子之位，等于告诉司马越，你的皇太弟之位从此作废。

第二天，自封为大都督的司马越带着皇帝司马衷一起前往讨伐司马颖。这个过程前后只有三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随同司马衷出征的包括侍中嵇绍，他本人寂寂无名，却有个大名鼎鼎的父亲嵇康。嵇康被杀后，他在山涛和王戎的照顾下一板一眼的长大。

同为侍中的秦准很担心嵇绍，对他道：“此去安危难测，你有好马吗？”意思是说，你手无缚鸡之力，能保护自己吗？

嵇绍大义凛然道：“身为臣子，扈卫皇帝车驾，不管生死都要忠于职守，岂能在乎有没有好马？”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嵇绍！如果嵇康泉下有知，看到这一幕，他该作何感想呢？是欣慰还是鄙视？

司马越一面往邺城进发，一面向天下发出檄文，共同讨伐窃位者司马颖。一时间，应者云集，到了安阳时，讨伐大军已超过十万人。

由此可见，不到半年时间里，司马颖已将自己的名声彻底搞臭了。

惊慌失措的司马颖向群臣问计，正在邺城服母丧的东安王司马繇建议道：“天子亲征，大王应该放下武器脱去戎装出迎请罪。”

开什么玩笑！我要是这么做了，还有活命的机会吗？司马颖没有同意，派出麾下大将石超率领五万人前往迎战。

我不知道司马繇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我只知道他将为这句话付出生命的代价。

大战来临之际，两个憨逼改变了这场战事的走向。

陈眕的两个弟弟陈匡和陈规听说哥哥起兵后，偷偷从邺城逃脱，向陈眕报告说，邺城人心离散，可以一鼓而定。司马越和陈眕得到消息后，兴奋不已，尽情畅想着击败司马越的画面，没有任何防备。

七月二十四，石超的军队突然杀到，司马越和陈眕被杀得大败，连司马衷的脸上都中了三箭，百官和侍卫全都逃散。

关键时刻，只有一个嵇绍护卫在司马衷身边，用身体保护着他。

石超部下想要掳走司马衷，抓住嵇绍就砍，脑子一直不大清醒的司马衷忽然出言阻止道：“这是忠臣，不要杀他。”

士兵们回答道：“奉皇太弟的命令，除了陛下，其他人都可以杀。”于是，嵇绍被杀死在车辕上，鲜血溅了司马衷一身。

将司马衷请到大营时，石超还算客气，亲自送上水，还让其他人准备了秋桃。随后，司马颖派卢志前往迎接司马衷。

那么，陈匡和陈规到底是不是卧底呢？又或者是司马颖故意给他们俩演的一场戏呢？我觉得都不是，他们只是有点憨，或者说司马颖运气好。

第二天，司马衷被送到了邺城。挟天子以令诸侯，司马颖心情大好，宣布大赦，改元建武。

当随从想要为司马衷洗去衣服上的血迹时，他说了一句既心酸又令人感动的话：“这是嵇侍中的血，不要洗了。”

司马衷虽然傻，但谁是真的对他好，打心眼里把他当做皇帝，他是看得到的，也听得到的。

在嵇绍心里，司马衷虽然有些傻，甚至是不合格的，但他是秩序的象征，不容亵渎。而在野心家眼里，他不过是一枚行走的玉玺。

声势浩大的讨伐联盟一朝崩溃，陈眕和上官巳连皇帝都弄丢了，灰头土脸的回到洛阳，奉太子司马覃固守洛阳。

司马越则逃亡下邳，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楙不敢接纳，他只好回到自己的封国东海郡，并以此为根据地，继续和司马颖对抗。

至此，西晋形成了两个朝廷，一个在洛阳，一个在邺城。由于司马衷落在了司马颖手里，邺城俨然更具权威性。

自以为大局已定，司马颖开始秋后算账。八月初三，曾劝说司马颖出迎请罪的司马繇被杀，所谓祸从口出，诚不我欺。

司马颖的心胸狭隘之举，吓坏了一个人，司马繇的侄子司马睿。

司马睿，司马懿的曾孙，祖父司马伷是司马懿的第三子，按照亲疏关系，他和司马衷是堂兄弟。由于这个缘故，司马睿在继承了琅琊王之位后，存在感很低，只在朝中出任左将军。

司马越讨伐司马颖时，司马睿被迫参与，一场大败后，司马越等人脚底抹油先溜了，司马睿连同朝中大臣一起进入邺城。

眼看着叔父因为一句话就被杀，司马睿觉得司马颖不是干大事的人，跟着他没有好果子吃，想要回到自己的封国。

然而，司马颖为了营造众望所归的气氛，不允许宗室和朝臣离开邺城，下令各边防要津不得放走贵人。

果不其然，走到河阳时，司马睿被守关的士兵拦住了。随行的宋兴急中生智，手持马鞭指着司马睿笑道：“舍长，朝廷禁止贵人，你怎么也留在这儿呢？”

舍长？守关士兵看了一眼司马睿，嘀咕道：“一个舍长还搞这么大派头，你挺飘啊。”边说边打开关门，让他过去了。

出关后，司马睿先去洛阳接回了母亲夏侯氏，然后一起回到琅琊国。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宗室诸侯王，竟在西晋濒临破产时，力挽狂澜将它抢救过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