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爱情
菜市场泥泞的道路两边有青菜和白菜的烂叶子,水台处扁鱼的鳞片被一层层起开,砧板上剁骨刀上上下下,猪蹄被砍得七零八落。
辛兰穿了一件橘色的小衫,在询问五花肉的价格,头上已经隐约生出很多白发。自从离开凤城毛巾厂之后,她帮丈夫羽太卖起了西瓜。早在太阳升起之前,羽太就蹬着三轮车去城北批发市场进货。下午的时候,辛兰就支起那把晒得发白的印有绿源电动车标志的太阳伞,将滚圆的绿皮西瓜挨个在草席子上摞起来。辛兰坐在祖上传下来的交椅上,旁边放了黑不溜秋的杆秤,只有金属的部位是锃亮的。说起那张草席,在它还完整的时候,辛兰,羽太,还有一对儿女,姐姐羽珍,弟弟羽冰,都曾经在上面睡过午觉。可以说,这张席子为一家人的幸福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羽珍在体面的税务局上班,羽冰下岗之后在踩人力三轮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平静的河面上微风吹过,河面下暗流涌动,鱼儿急躁地游动着,想跃出水面。楼下的邻居在马路对面又买了一间门面房,羽太起早卖力气却赚不了几个子儿。想到引以为重的儿子没有正经工作,花钱还大手大脚,羽太的心情就更差了。即使家里有洗衣机,羽太也是坚持手洗衣服。他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在骂辛兰穿得花里胡哨的,在外面勾搭男人,偷他的钱。辛兰双眼瞪着他,他却觉得自己在理,嗓门也提高了八度。眼看大战在即,儿媳妇一声怒吼镇住了场面。门口堆了很多鞋子,有拖鞋也有球鞋和皮鞋,杂乱无章。白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着,时间显得压抑而漫长。
辛兰经常晚上一个人走很久才回来。凤城的夜景还是很热闹的,解放路可以说是烧烤一条街,缭绕的油烟带着孜然的味道直人的鼻子钻,腆着肚皮的男人趿拉着拖鞋走路一摇一摆。杂货店到九点还开着门,烟酒,水果,零嘴,还有各种日化用品在不大的空间里面挤得满满的。汽车的尾灯像兔子的红眼睛,又像是夜里打更人的灯笼。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小区里昏暗的灯光无力穿过浓密的植物。儿媳一家已经搬走,偌大的老房子里面辛兰一间屋,羽太一间屋。
梦里面,辛兰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羽太说,要给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