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勇/幽园马蔺绿不歇

郑州高新区的大学科技园食堂东侧，生长着一簇马蔺花。

天上是绵白杨遮天蔽日的树冠，地上是厨师无意中泼出的厨余水，地面上湿漉漉的。过去，在这簇马蔺的北侧，堆砌着一堆废弃的砖块儿，不知被哪个勤快的人摆放成了一堵低矮的墙，成半圆形围了这簇马蔺花。时间久了，砖块上就有了厚厚的青苔，营造了一种非常幽静的感觉。在园区内散步的时候，想到这堵矮墙后面的马蔺花，就忍不住要停下脚步探过头去观看，犹如探望惦记在心中的恋人。

马蔺花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不仅仅耐盐碱、耐高温、耐洪涝，更加出奇的是耐践踏。无论经过多少次的践踏，不论是什么时间对她进行践踏。有些时候，看似被践踏得失去了生命。只要你不是刻意地斩草除根，到了春天，她总会从杂乱的草丛中钻出来，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所以，人们给她起了个惹怜爱的名字：幽兰。非常贴切地表述了她生长的环境幽静，还有她沉静深微的性格。不过，生长在大学科技园的这簇马蔺花已经不能坚守幽静了。前天，和夫人散步的时候，我看到几个掂着相机的摄影家围着马蔺花不停地捺着快门，矮墙外还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此时，马蔺花所处的幽境尽失，犹如置身于红毯之上的明星了。

和马蔺花同族同宗的，还有一种花叫鸢尾花。乍一看，同样是绿色的叶子，同样是紫色的花儿。细细地看时，你会发现，鸢尾花的叶子肥硕厚实，富含水分，如翡翠般雕就，闪着亮光儿，花朵儿妖娆多变，往往种植在城市的街心花园里，每每到开放之时，铺天盖地般呈现出蓝色的大海，让人目不暇接。而马蔺花的叶子则细细长长，散发着幽幽的绿，如身材苗条的少女。马蔺花的花朵儿俏丽，简单地开出几个花瓣，很少能看到花蕊，没有大红大紫的张扬，只有春风暗抚的羸弱。加之生长在幽园之中，往往让观者油然产生怜爱之心。所以，有人说，如果鸢尾花是丰姿绰约的少妇一片欢声笑语，马蔺花则是初入红尘俗世只敢窃窃而言的少女了！

鸢尾花非常受丹青高手们青睐，马蔺花则是文人雅士表达才情之物。天宝三载（公元744年）的春天，受到唐玄宗疏远的李白感受到了冷遇的凄凉，恰在长安上林苑一角看到孤独的马蔺花生长在幽深的园子里，各种杂草一起把它掩没。联想到自己的际遇，有感而发写下了五言律诗《古风·孤兰生幽园》：“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从此，马蔺花文化成了孤独和幽怨的代名词。到近代文学家胡适写出《希望》，张弼作曲后谱为《兰花草》，马蔺花则变成了希望和自强不息的文化象征，一时之间，大街小巷处处传唱着“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的曲子……

生长在城市中的马蔺花很容易成为明星花，只有生长在山野中的马蔺花才能让人品尝到那种纯朴原始的美。在去东沟村扶贫的时候，我在一处破败的院子发现过马蔺花。院子处在村庄的外围，房主人早已经搬迁到城市里了，屋脊塌了，露出了斜跨的房梁，敞开的院门被一棵野生的构树封闭了，院子内长满了绿色的野草。那簇马蔺花就长在野草中间。紫色的花朵在野草中非常醒目，乍看像蝴蝶聚在一起翩翩起舞，细细地看时才能看到是一簇美丽的马蔺花，每一朵花都是那样的仪容窈窕，绰约多姿，不由得人想起魏晋时期诗人孙绰的“碧玉小家女”诗词来。无倾城之色，却风华绝代。

城市里的马蔺花和乡野中的马蔺花风韵不同，源于所处的环境不同，还有文化表达的不同。无论是什么样的植物，大都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发生变化。好在大学科技园这儿有一处无意形成的幽园，幽园中生长着美丽的马蔺花，保持了她身处幽境时的品质，在红尘漫漫的日子里有触动心灵的碧绿相陪，在喧嚣的都市生活中有兰心蕙质的精彩可以欣赏，怎么能不让人为之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