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卡尔的哲学:我思故我在!你真的理解这句话吗?

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说:“法国唯物主义有两个派别:一派起源于笛卡尔,一派起源于洛克。后一派是法国有教养的分子、它直接导向社会主义。前一派是机械唯物主义,它汇入了真正的法国自然科学。”起源于笛卡尔的唯物主义者有卡巴耶斯和拉美特里,起源于洛克的唯物主义者则包括孔狄亚克与爱尔维修。

笛卡尔哲学体系的基本方法

笛卡尔(1596年—1650年)是哲学史上的二元论者,他的思想具有很大的矛盾性,可以分为唯心主义的形而上学和唯物主义的物理学,前者主要出现在《第一哲学沉思集》(《形而上学的沉思》)中,后者则是《哲学原理》的核心精神。笛卡尔的哲学思想是从他的方法论出发的,也就说《第一哲学沉思集》和《哲学原理》都以他的第一部著作《谈谈方法》为基础。要了解的笛卡尔哲学的脉络,就有必要先了解他的方法。

笛卡尔(1596—1650)

笛卡尔在《谈谈方法》中把他的方法论归结为四条:

一、秉持怀疑,“决不把任何我没有明确地认识其为真的东西当作真的加以接受......只把那些我无法怀疑的东西放进我的判断之中。”二、分析法,“把我所考察的每一个难题,都尽可能地分成细小的部分,直到可以而且适于加以圆满解决的程度为止”;三、按照次序来引导我的思想,从最简单、最容易认识的对象开始,一步一步上升到对复杂对象的认识;最后一条:“把一切情形尽量完全地列举出来,尽量普遍地加以审视,使我确信毫无遗漏。”

我们不难发现,笛卡尔的这后三条方法对于自然科学的研究是十分有益的。认真细致地观察自然现象,按照由浅到深的层次递进,尽可能多假设的方法来进行分析,这样有利于认识工作的进展。

然而,在哲学方面,我们关心的是第一条方法,这条方法最后引导出了“我思故我在”的命题。

“我思想,所以我存在”

笛卡尔哲学的第一个命题是“De omnibus dubitandum est”(“怀疑一切”),即抛弃一切现成的假定和设定,对一切事物和观念都进行怀疑。不过,笛卡尔的这种怀疑并非是为怀疑而怀疑,他的目的是要从怀疑中找到确实可靠的东西。怀疑主义者却是对一切都抱有怀疑,唯独对“怀疑一切”这个命题深信不疑。

在所有可怀疑的命题中,笛卡尔发现了一个毋庸置疑的命题,那就是:“我思想,所以我存在”。——作为思想者,我可以怀疑我所思想的一切事物的真实性,但我不能怀疑我的思想本身。

笛卡尔说:

“我可以设想我没有身体,可以设想没有我所在的世界,也没有我所在的地点,但是我不能就此设想我不存在,相反地,正是从我想到怀疑一切其他事物的真实性这一点,可以非常明白、非常确定地推出:我是存在的。”

笛卡尔把这条原理当做第一哲学原理,这个原理主要强调的是思维与存在的同一,一般称为“Cogito,ergo sum”(我思故我是)。人们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到,一个存在的人必然是有思想的,而一个正思想的人也必然是存在的。我是一个人,我可以把人的一切规定性都抽象掉,但唯独不能抽掉那个“我”。我思想,这个思想就直接包含着我的存在,这是一切哲学的绝对基础。

从“我思故我在”走向唯心主义

“我思故我在”强调的是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但忽略了分离的绝对性,只看到了矛盾中的同一方面,而没有看到对立之所在,缺少了辩证思维,自然会有唯心主义倾向了。

笛卡尔自己就从这条原理进行演绎,最终得出了形而上学的唯心论,《第一哲学沉思集》说:

“我是一个实体,这个实体的全部本质或本性只是思想,它并不需要任何地点便存在,也不依赖任何物质性的东西;因此这个‘我’,亦即我赖以成为我的那个心灵,是与身体完全不同的,甚至比身体更容易认识,纵然身体并不存在,心灵也仍然不失其为心灵。”

这段话说的是什么呢?实际上说的就是灵魂不死!笛卡尔把“我”说成是纯粹的精神,是可以跟形体割裂开来而独立存在的精神,“我”的本质是思想,而思想是“不依赖任何物质性的东西”的。即使没有了身体,思想、精神、心灵仍然不失其存在!这种论述跟宗教形而上学的灵魂不死并没有区别。

唯物主义者对笛卡尔的诘难

因此,笛卡尔还在世的时候就受到了两个唯物主义者的诘难,一个是伽桑狄(1592年—1655年)另一个是霍布斯(1588年-1679年),这两个人复兴了古希腊伊壁鸠鲁的唯物主义,与笛卡尔展开了一场大论战,笛卡尔在《第一哲学沉思集》第3组、第5组诘难中分别做出了回复。

伽森狄劝笛卡尔反思一下自己在娘胎里,或刚出生的头几天、头几个月甚至头几年,是否还记得自己当时都想了什么。

“假如你回答我说你都忘记了,我也不想再问你为什么忘记了;我只想告诉你去考虑一下,姑且不说你在那个时候几乎根本没有什么思想吧;即使有,它也应该是多么浑沌,多么轻微啊。”

在伽森狄看来,生命的初期,我们存在着,却没有思想或者说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思想,这是一个经验的事实,硬说“我思故我在”,那是对这个事实置若罔闻。在婴儿时代,“我在”,但我却未必“思”,“思”是从无到有、从不成熟发展到成熟的。“我在”是第一性,“我思”是第二性。

霍布斯对笛卡尔的诘难主要表现为经验论与天赋观念论的对立,这场论战还一直持续到洛克与莱布尼兹的争论。

伽森狄《对笛卡尔<沉思>的诘难》

唯理论者与经验论者的对立

笛卡尔重视“我思”、心灵的倾向使哲学不断往形而上的方向发展,从而脱离了形而下的现实世界,笛卡尔说“没有一件东西比我的心灵更容易认识了。”这就导致他的后继者(笛卡尔派)都倾向对心灵、对纯思维的研究。而他们进一步得出来的结论也更加唯心主义化,他们说思想中的观念是有三类,分别是天赋的、外来的和虚构的。

笛卡尔是二元论者,起码还承认外来刺激引发观念的可能,承认感性是认识的来源之一,并且占有重要的地位;可是发展到马勒伯朗士那里,感性就被贬低了。因为笛卡尔派认为心灵高于身体,而感性主要来自于身体的刺激,理性则是心灵的产物,因此理性要高于感性,而且感性不能认识真理,唯有理性才能认识真理——故而笛卡尔派认为理性认识真理的方法是心灵与神的结合!

这种轻视感性的思想,自然会受到洛克的猛烈批判,马克思说:“洛克关于人类理智起源的著作(《人类理解论》)适时地在海峡那边出现了,这部著作就像人们翘首以待的客人一样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洛克的唯物主义就是在这个时候输入法国的,而这个主要的传播者就是伏尔泰。

伏尔泰在1726-1728年间流亡英国,接触到了英国的唯物主义思想,写出了《哲学通信》,其中的第13封信件详细的介绍了洛克的经验认识论,伏尔泰说:

“洛克在摧毁了天赋观念之后,在抛弃了以为人永远思想的妄念之后,很好地证明了我们的一切观念都来自感官,考察了我们的简单观念和复合观念。”

在回到法国后,伏尔泰的哲学思想进一步发展成熟,在隐居期间写作了《形而上学论》。伏尔泰果断的放弃了那种滥用理性,在纯思维领域中玩弄逻辑游戏的经院哲学,他大胆的说:“毫无疑问我们的最初观念乃是我们的感觉。”

除了经验论外,伏尔泰还唯物地承认了物质的客观实在性。他说:“没有一些对象在我们以外,我就不能是可以交往的,那么,怀疑论者们是可以允许我从坚信有一些物体开始的,否则我就必须拒不承认这些先生们的存在了。”

笛卡尔哲学的矛盾与分裂

笛卡尔的哲学中,存在形而上学和物理学的二元对立,在形而上学方面的“笛卡尔派”包括阿尔诺德、马勒伯朗士等人,偏向唯心主义;物理学方面的“笛卡尔派”却发展成了“机械唯物主义”。笛卡尔本人是一名形而上学家,但他的思想中具有实在科学的那一部分逐渐脱离了他的形而上学,给自己划定范围。因此,早期笛卡尔派的唯物主义者勒鲁瓦就利用笛卡尔的物理学观点,宣称灵魂是肉体的样态、思想是机械运动。——这是在笛卡尔还在世的时提出的,因而遭到笛卡尔本人的反对。

在《哲学原理》第一章中,虽然笛卡尔还重复天赋观念论,然而第二章论述物质事物的时候,他却开始谈起来了“形而下”的物理学了——笛卡尔认为既然我们通过感官感觉到的对象是有长宽高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异乎上帝、异乎心灵。“这个具有广延的实体,就是我们所谓的物质。”在第四章《地球》中,还把人的知觉归到脑部,他说:

“我们必须知道,人的灵魂虽与全身结合着,可是它的主要位置仍在脑部;只有脑部,它才不但进行理解、想象,而且还进行知觉活动。”

笛卡尔在物理学方面承认感觉来自人体器官,来自运动的物体的刺激。这与他在形而上学方面,认为简单观念、共同观念和几何观念是天赋的说法完全矛盾。《哲学原理》的后几章公开反对第一章!

《人是机器》标志着笛卡尔的物理学发展成了机械唯物主义

能够完美的继承后几章,并用来反对形而上学的机械唯物主义者是拉美特里,他是一名医师,有足够的专业水平去研究人心与人身的关系,拉美特里的哲学正是集中针对心灵与人体来展开论述。马克思说:“拉美特里的著作是笛卡尔唯物主义和英国唯物主义的结合。拉美特里详尽地利用了笛卡尔的物理学。他的《人是机器》一书是仿照笛卡尔的动物是机器的模式写成的。”拉美特里的机械唯物主义对思维与存在的关系回答是:思维(感觉能力)是存在(物质)的属性。

“我思”就是意识,“我在”就是物质。但是拉美特利不是把“物质”理解为笼统的东西,而是把它具体化为人体、神经和大脑——我的大脑、神经、身体首先得存在着,然后才能够谈得上“我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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