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山》:人性的盲,是最大的悲哀

前几天,闲着无事的时候,拿出电脑看了一部我收藏了很久的老电影,盲山。

这部片子的导演是李杨,很多人对他了解并不多。因为他可以被称为“禁片之王”。早在2003年,李杨就拍了一部以矿工⽣活为梗概,投射出中国经济悬殊发展之下社会悲歌的前作《盲井》,因为触及社会阴暗面,成了禁片,被官方刻意压制。要知道,当时在国内拍这么一部敏感题材的电影,后果都是不言而喻的。

四年之后的2007年,导演李杨再度以仿纪实风格创作出⼒道⼗⾜的《盲⼭》,藉以讽刺在政治、经济及教育等等交错影响下异化的中国社会。同样的,这部片子还是压箱底未能公开。

纵使为了拍电影倾家荡产,他依旧承担起一个电影人应有的责任,直到2018年《盲道》的上映,公众对于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导演才有了新的认识。

李杨导演

01

《盲⼭》 讲述的是⼀名叫白雪梅的女大学毕业生,在轻信了别人卖草药可以赚钱的骗局后,被人贩子卖到关中的偏远山区做别人老婆,接下来的几年里多次逃跑无果,最后等到了警察解救,却把“丈夫”杀了的故事。

该片突显出女性在中国传统社会重男轻女的观念下,⾝分及地位是如何地被轻视践踏。 

被黄德贵用7000块钱买到手后,白雪梅一直绝食抗议。终于有天夜里,这家人失去了性子。老太太过来劝她,做女人早晚都得嫁人,嫁谁都一样。

老爷子按住了她,老太太抓住她的脚,黄德贵骑在她身上,就这样一家子禽兽的帮助下,白雪梅被强奸了。

女孩子就生来是为了嫁人,为了被别人欺负的吗?肯定不是。造成这种悲剧的原因就是大时代的背景下,女性的无可奈何和有心无力。

中国很多东西都缺, 就是不缺⼈。

我们常说中国13、14亿人口,其实真实的人口数究竟是多少,无法统计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比官方给的数据多得多。

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还有经济发展及粮食分布的不平均,使得⼈⺠的⽣活条件,特别是乡村内陆地区的普通老百姓更为艰难。

加上政府实行的计划生育政策,在当时急需劳动力的农⼯业地区中,男女比例悬殊,更加剧了重男轻女观念的盛⾏。 片中有个镜头给得很是巧妙,耐人寻味。

电影里有⼀幕让我久久无法平静。女主被拐卖的山里农村中,有个小水塘里边漂着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娃娃,很多村⺠围在⽔塘边观看打捞尸体,这时有位妇女说,哎呀,还是个女娃咧。

⼀旁的⼈回应她,当然是女娃,谁会扔男娃儿呀。

看似很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却点出了这个远离⼈烟,坐落在群⼭之间的村落中,男女比例是多么的失衡,重男轻女思想是多么的根深蒂固。

因为贫穷,所以只能养得起⼀个⼩孩。可由于农耕需要壮丁劳动力,每个家庭都只想⽣养男孩。

加上根据中国传统男子娶妻风俗,一要礼金,二要摆酒,三要置业,所有支出对于穷苦落后的山区农村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因此,到了适婚年龄,父母们便拼命筹钱,为自己的心肝儿子在城里买个老婆回来以传宗接代。

02

在时代大背景下,女主⾓⽩雪梅因⽽成为了可怜的牺牲品。

而更为可怕⿊暗的是,这座村落俨然就是个犯罪共同体。因为不止一户人买卖老婆,⼤家便⼼照不宣地将这种⾏为擅⾃合法化。彼此相互照应,不让女子有机会逃出这座村庄。

就算女主到处哭诉,都无济于事,大家都选择了集体“盲目”。

这便是人性中的盲。

大家平时都有过类似的经历,过马路的时候,明明还是红灯亮着,这会只要有一小撮人先闯红灯了,后边的人就会跟上。中国式过马路也是在海内外被广为调侃的。当多数⼈都不遵循法律时,少数便成了异类,⽽那多数则顺理成章转变为正常的。

这是一个很奇怪,而且很危险的讯号。

电影中无论是村委会的负责⼈,抑或是杂货店老板、邮递员,汽车司机等,因为都是本地相熟的人,只会互相通风报信,哪里会出于真心帮助白雪梅。她也只能在一次次的自欺欺人中丧失了所有的信念。

整个村子的村民都是帮凶,没有人是清白的,就如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雪梅不断地找机会逃跑,却总是⼀次次被抓回来,无论她多声嘶⼒竭地呼救,只要⼀句,这是我老婆!旁⼈只得禁声不语、爱莫能助。

每个⼈都不愿沾染⿇烦,多⼀事不如少⼀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更是旁人选择视而不见的最大原因。

村子里有很多和白雪梅一样年轻的时候被拐卖过来的妇女,她们早已经放弃了逃生的欲望,变得逆来顺受、心灰意冷。

电影中不时出现壮阔的群⼭景致,感觉就像是⼈间的⼀片乐⼟,乡间聚落中,给⼈的印象是纯朴简单,百姓和蔼可亲,然⽽⼈⼼却还是能如此轻易地堕落染⿊,浓厚且闭锁的⿊夜中似乎找不到一丝光亮。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白雪梅似乎看到了生机。

03

村里唯一上过高中的年轻男教师,同时也是⽩雪梅老公的表弟黄德诚,平日里不时给白雪梅送书解闷,陪她聊天,让她在无助的日子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久而久之,两人互生情愫。⽩雪梅也以为她终于抓住了希望,终⽇委⾝于不堪的日子里,殷殷期盼有⼀⽇他能带她离开这个村⼦。

谁知道黄德诚只不过是个懦弱的伪君⼦罢了,当他们的暧昧之事被发现后,德诚便独⾃⼀⼈离开村⼦,留下⽩雪梅继续过着不如⼈的⽇⼦。导演不断给予⽩雪梅⼀线希望,也让观众以为能重拾对⼈性的寄望。

但这希望却如同肥皂泡般易破,⽩雪梅只得被推入更深的绝望中。这再三的幻灭也让观众逐渐麻木,不过是荒诞无稽的黑色幽默闹剧。

整个乡村都是当时社会的一个缩影,仔细想想,这到底是说人性的泯灭,也是社会整体的异化造成的悲哀。

无论是男尊女卑的传统伦理观念、政府制定的⼀胎政策,抑或是社会经济发展的不均,种种因素渐渐地腐蚀⼈⼼,进⽽衍⽣出各种复杂问题:⼈⼝贩卖、诈欺、暴⼒等。⾝处在这样的社会中,弱势群体中女性又该如何挣扎求得⽣存呢?

04

电影的最后,终于还是等到了警察前来救援的场面,一起出现的还有白雪梅的老父亲。可她也只能以木讷的眼神看着他,没有欢喜。

曾经期待太多,当逐一被破坏时,哀大莫过于心死。

可结果是,成群的村民誓死要与警察进行抗争,不让他们带走白雪梅。警察不敌村民势力,只能示弱,表示自己要回城里找救兵。雪梅的绝望一定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无法呼吸。

片子的最后安排得很有艺术性。看到“丈夫”和自己的父亲扭打成一团,她拿起了地上的菜刀,只听得⽩雪梅仿佛⽤尽⼒气的⼀声呐喊,以及菜⼑跌落的⾦属铿锵声。

画面一转,她的眼神中全是绝望与疲累,电影到此戛然而止。

终于解脱了吗?结束了这么多年来非人的遭遇?但其实也反映出了她看不到对未来的任何希望,杀了人的她前途一片迷茫,只留下无尽的惋惜与落寞。

中国的汉字就是形象,像这个“盲”就是'亡目’,眼睛死掉了,比瞎掉更深一层,看得见现状,却麻木得选择视而不见。人性的盲,是最大的悲哀。

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但也不能否定在偏远的地区,历史依旧在重演着。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人口贩卖、残忍家暴,性骚扰、性交易等等仍然层出不穷。

女性在社会阶层中属于弱势群体,但没有任何理由去责怪她们、指责她们,弱就是你的不对,就应该受到欺负。社会病了,该吃药该治疗的是整个社会,不是她们。

当社会出现问题的时候,女性不应该替犯错的人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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