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金石书画大师吴昌硕先生取号“缶庐”的由来

吴昌硕(1844年8月1日——1927年11月29日),初名俊,又名俊卿,字昌硕,又署仓石、苍石,多别号,常见者有仓硕、老苍、老缶、苦铁、大聋、缶道人、石尊者等。浙江省孝丰县鄣吴村(今湖州市安吉县)人。晚清民国时期著名国画家、书法家、篆刻家,“后海派”代表,杭州西泠印社首任社长,与厉良玉、赵之谦并称“新浙派”的三位代表人物,与任伯年、蒲华、虚谷合称为“清末海派四大家”。
他集“诗、书、画、印”为一身,融金石书画为一炉,被誉为“石鼓篆书第一人”、“文人画最后的高峰”。在绘画、书法、篆刻上都是旗帜性人物,在诗文、金石等方面均有很高的造诣。吴昌硕热心提携后进,齐白石、王一亭、潘天寿、陈半丁、赵云壑、王个簃、沙孟海等均得其指授。1927年11月29日,吴昌硕逝于上海寓所。
吴昌硕作品集有《吴昌硕画集》《吴昌硕作品集》《苦铁碎金》《缶庐近墨》《吴苍石印谱》《缶庐印存》等,诗作集有《缶庐集》。
吴昌硕取号“缶庐”的由来
吴昌硕擅书画,更擅篆刻,且篆刻尤早于书画。书画之有金石气,无非渊源于篆刻。《海上画林》称述他:“中年曾任安东县,一月即谢去,精究治印,名震当代,四十岁后,乃肆力于书画。”作印苍劲浑厚,别有逸致,刊有《削庐印存》。当时求之者众,他疲于奏刀,因有“苦铁”之号,和吴中王冰铁,金匮钱瘦铁,称“江南三铁”。民国初年,朝鲜人闵某,客居沪上,能画通文, 深嗜昌硕铁笔,昌硕先后为刻印三百余方,蔚为大观。
昌硕晚年,双耳失聪,自号“大聋”,并把“大聋”二字手刻腰圆朱文印。我喜集印拓,曾请昌硕哲嗣东迈钤拓一纸,藉以赏玩。昌硕榜其画室为“缶庐”,因此又号“老缶”。谈到这“缶”,还有一段来历呢!那是他的朋友金俯将(杰)在古圹得一古缶,质朴没有文字,赠给昌硕,昌硕非常爱好,有诗云:“以缶为庐庐即缶,庐中岁月缶为寿。俯将持赠情独厚,时维壬午四月九。”按壬午为前清光绪八年(一八八二年)。
以缶为庐庐即缶,庐中岁月缶为寿。俯将持赠情独厚,时维壬午四月九。雷文斑驳类蝌蚪,眇无文字镌俗手。既虚其中守厥口,十石五石颇能受。兴酣一击洪钟吼,廿年尘梦惊回首。出门四顾牛马走,拔剑或似王郎偶。昨日龙虎今虎阜,岂不怀旧畏朋友。吾庐风雨漂摇久,暂顿家具从吾苟。折钗还酿三升酒,同我妇子奉我母。东家印出覆斗钮,西家器重提梁卣。考文作记定谁某,此缶不落周秦后。吾庐位置侪箕帚,虽不求美亦不丑。君不见江干茅屋杜陵叟仓石!
吴昌硕旧藏“缶”
他朋友很多,较投契的,除金俯将外,如俞曲园、沈寐叟、任伯年、杨伯润、吴菊潭、胡公寿、杨见山、蒲作英、顾鹤逸、陆廉夫、金心兰、程瑶笙、裴伯谦、潘志万、施石墨、诸贞壮、哈少甫、张子祥、王一亭、张行孚等都是。又和日本名士鹿叟往还很密。鹿叟筑别墅于上海北四川路之畔,名“六三园”,高爽虚阔,竹树萧疏,一楼名“翦淞”,光影会合,轩户生凉。鹿叟特为昌硕在该楼展出书画,裙屐联翩,极一时之盛。后来昌硕逝世,“翦淞楼”上,又举行一次昌硕遗作展览会,什九是日本人收藏之品。这天,昌硕的高足赵子云也在那儿参观,子云一一指给我看,这是他老师得意之笔,那是他仿作而由他老师署名钤印的。他还告诉我,日本人看到他老师所绘的梅花石笋,以及离离枝头的枇杷荔枝,觉得鲜丽可掬,甲定购了这一帧,乙往往也要同样的定这一幅,甚至丙、丁接踵而来,非此幅不可。逢到这样情况,他老师认为,作画兴到为之,章法位置、任意点染,不愿作印版式似的一版数十百纸。为应付计,便命几位大弟子依样摹临,临就,由他老师亲自写款,也就交卷了。所以昌硕作品,题真画伪是很多的。
昌硕作画,订润本来很低,后来抬得很高,这也是日本人造成的。因日本人觉得他的书画卖得太便宜了,为求精细,便倍润请他加工。甲如此,乙求特别加工而数倍其润资,于是昌硕的画例,月异而岁不同,蒸蒸日上了。
有一次,沈寐叟请他绘“海日楼图”,昌硕草草走笔,粗看太不成画。寐叟很不惬意,姑且付诸装池,及裱好悬诸壁间,觉得生气勃勃,超凡脱俗,大为欣喜,立向昌硕致谢。昌硕为赋一诗,传为美谈。昌硕自己有“归田图”,那是任伯年为他绘的。伯年又为他画像,冠服俨然,厥状可哂。昌硕题之为“酸寒尉”以自嘲。又自画“饥看天图”,则更意含讽刺,为漫画的先声。
寒酸尉印(四十六岁作)边款:寒酸尉自刻印,
时已丑十有二月印高4.3公分,印面1.9×1.8公分,重25克。
昌硕的儿子,长为育,次为涵,再次为迈。育幼慧,能读《史记》、《汉书》,且能诗。《出猎》云:“媛臂一舒格苍虎,马头所向窜群羊”,人都论他口气不凡,奈年十六病殁。涵,号藏龛,擅书画篆刻,先昌硕七个月去世。迈,号东迈,为上海画院画师。杭州西泠印社所辟“吴昌硕纪念馆”,所陈列的东西,大都是东迈所捐献的。昌硕卒于丁卯十一月(一九二七年),年八十有四,遗著《缶庐诗》若干卷,《缶庐别存》一卷、刘翰怡又为续刻四卷,有人加以品评,谓:“如菊之凌秋,枫之经霜。”昌硕尚有几件小事,也足充谈助资料,把它附记于后。数十年前,上海书画家有个组织,名叫“题襟馆”。吴昌硕和程瑶笙都是“题襟馆”的主要人物。瑶笙精通博物学,所作一花、一草、一禽一兽,都能符合博物学原理。且笔墨凝练,钩勒有力,先把物态的特点和精神,紧紧地抓住了,然后通过智慧的头脑,与灵敏的手腕,表现在纸幅上,所以他不画则已,画则生动活泼,妙到毫巅,虽寸缣尺幅,大家都很宝贵它。他有了这样的好手笔,且在旧社会的习染下,当然对一般同道中人都瞧不起,但对于吴昌硕那是十分佩服的。
有一天,瑶笙和他的画弟子陈觉,到五马路古玩市场闲逛,无意中看到一块供石,高三四尺,玲珑透剔,仿佛滃然云起,瑶笙驻立在石前,兀是不忍离去。他向古玩商问价,古玩商知道他喜爱,便故意抬高价格,不肯稍抑,他就照价购下,雇了一辆人力车,把那块供石搬上车去,自己不坐,扶护着石块步行,陈觉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追随着,到了家门,又小心翼翼地把供石搬到客堂里。瑶笙每天坐对着这块供石凝视出神。不料过了几天,吴昌硕前来访谈,看到这石,就问这石是哪里来的?瑶笙告诉了他。昌硕说:“这好东西应当大家玩玩。”说着就到街口雇了一辆车子,连人带石,一股拢儿载走了。瑶笙虽不忍割舍,对于昌硕,却不敢说一不字;但总觉怏怏。后来昌硕搬家,才把供石送还,瑶笙一再摩抚,好象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
昌硕以爱石成癖故,还曾蒙过不白之冤,其时江浦陈寂园藏有田黄、酱油青田、猪油寿山等很多名石,听得朱曼君孝廉一再称昌硕刻印一时无双,便把佳石拿去请昌硕篆刻。岂知后来昌硕榷税安徽枞阳,适逢大水,所有图书箧笥,都付诸洪流。昌硕又复患病,由其夫人扶他出险,觅舟离皖,身外之物,势必不能顾及,因此朋好所求书画刻印,散失殆尽。寂园不信有此事,索之很急。昌硕写一长函,说明原委,并致歉意。寂园仍认为昌硕藏匿其石,在他所着《寂园说印》一文中,对昌硕大加谴责。昔人有云:“有好都能累此身。”这话的确有理。
某年夏天,他积搁了好几把扇件,都是人家致送润金,托笺扇庄转求绘画的。一天,他午睡醒来,就挥毫画扇,写意笔墨,不费多少时间都绘完了,而余勇可贾,就为自己备一把,作拂暑之用,画着几箭兰花,画成自赏,觉得虽寥寥数笔,可是挺秀澹远,浑成自然,很是得意,认为神来之笔。另一面写上石鼓文,并加识语、涉及云间费龙丁。因为是自己用的,也就不署上下款,不钤印章,书画俱备,配上很精雅的扇骨。同时他获得汉玉两方,殷红莹润,触手腻滑,便雇了玉工,把汉玉细加磋琢,镶在大扇骨的上端,每逢较盛的宴会,他总携着这扇外出酬应,见者都称叹不置。有一次这扇遗失了,他大为懊丧。
隔了许多时候,这把扇忽然在市场上出现,恰被平襟亚看见,觉得很可爱,化了相当代价买了下来,可是没有款,不知道是哪位画家画的。后来想到识语上提到费龙丁,便去访龙丁。
龙丁一看,说是昌硕手笔。襟亚又和昌硕的长子藏龛相熟,把这扇给藏龛看,藏龛说:“这是家父求诸梦寐而不得的失物,如今合浦珠还,无论什么代价都可以。”襟亚说:“既然如此,这扇就送给尊大人好了!”昌硕爱物重获,高兴得很,立即宴请襟亚。越日,又精心绘了一帧立幅,答谢襟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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