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丽：另一种幸福（1）食就是最基础的文化
另一种幸福（1）食就是最基础的文化
韩雪丽
李一山的车停在公司楼下，他下了车，看了看这幢高大时尚的写字楼，眼中是满满的骄傲，他走进写字楼，前台的主管，马上迎了过来，李主任好，他点点头，进了电梯，这就是他所求的吧。
另一种幸福----亲兄弟也有分歧
李一山一到公司，照例是到大老板田鸣那里转一圈，田鸣和二老板田响不同，田响成天在外面，回公司也呆不久就匆匆走了，除了例行会议，田响似乎感觉，在公司就是浪费时间，他是业务型的领导。而田鸣却相反，他却是大多时间，都在公司里，田鸣喜欢在公司的自己，是另一个自己，最理想状态的自己，他长于管理，大学学的就是经济管理，后来读了研究生又学了MBA的课程，这些都浸润在他的气质里。是典型的学者型商人。
李一山是办公室主任，他的时间一半一半吧，他敲门进了大老板的办公室，田鸣正在看昨天的会议记录，他在思索着什么。
田鸣抬头，招呼李一山坐下，他对李一山，比对田响还亲切自然，李一山和田家算是亲戚，只能算是，是田响母亲李云的本家侄子，不过，李云自小就离开了村子，让田响说这样的都是亲戚，那整个李家村，都是亲戚，五湖四海姓李都扯上关系。
李一山也真心把田家人当了亲戚，田家有恩于他，母亲当年住院的费用，后来虽然他早还上了，可是李云当年仅凭他一面之词，就垫付了医药费，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把李云当成了长辈。
田鸣问李一山，老二最近在折腾什么，除了昨天开会晃了半小时，一个月，没露面了。
李一山有些惊讶，二老板田响在折腾什么，全公司的人都知道，田鸣真不知情吗，他有些犹豫，按说不应该呀，大哥的司机，付大明消息最是灵通，而且，这个人，并不是嘴严的人，难道这次真的守口如瓶了。
李一山有些为难，田响打算进军饮食行业，本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是田鸣一心做教育，现在的新晨集团，也在本地的教育机构里，做到了前三，田鸣的目标，是做第一。
兄弟二人的经营理念，早有分歧，田响一直想做饮食业，不过田鸣不同意，他认为，做什么要精要专一，不赞成什么多元化扩张，怕顾此失彼。
田响和外地一家饮食集团接触了好几个月了，要做本地的加盟，李一山本人没什么想法，他的定位，就是一个执行的角色，哪怕这家公司里，有他百分之十的股权，可是他没有想和田家兄弟平起平做的想法。
他有些为难，要不要合盘托出，据他所知，田老二的加盟谈得差不多了，店址都选好了，估计，他不提，老二也要开口了。
他沉默得太久了，田鸣终于有些惊讶了，老二是不是背着我折腾什么了，你可不能瞒我，我就奇怪了，他这次太反常，平时他就是不在公司，可三两天会和我打个电话说说在干什么，这次居然这么安静。
李一山只好开口，大哥，我以为您知道，这事公司的人都知道，二哥和一家饮食集团，谈加盟的事，谈到哪一步，我不太清楚，拓展部的事，一直是二哥负责。
田响居然真的要进饮食行业，田鸣心里有些恼火，不过，脸上倒是平静，是这样，我知道了。你打个电话给他，我今天要和他谈谈，一天都在公司。
李一山点头，出了办公室，犹豫着这个电话怎么打。
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新晨到底是私营企业，一直的用人原则就是，一个人当两个人，人忙了起来，就不会生事，人多了就会增加费用和管理的难度，所以除了分校的任课教师，是一人一事，管理层都是一人多能。
李一山也只有两个下属，一个是司机兼助理沈辉，另一个是文员庄文丽，其实让沈辉说，他和庄文丽，可不是一个顶两个人，他们俩似乎什么都要会，比如庄文丽还负责和法务部对接，还管着基础人员的招聘，而他本人，司机，行政，陪酒，主持活动，总之，沈辉说，李一山比田家兄弟还会用人。
另一种幸福----不关心大事的小职员
沈辉和庄文丽是同学，可以说，是他把庄文丽带进了公司，五年前，公司新建的时候，沈辉和庄文丽正上大专的第二年，需要找个地方实习，沈辉家里托了关系，找到了李一山，说的是实习期间不要工资。
李一山面试了一下，这两个人，倒是互补型的，庄文丽能熟练使用办公自动化的所有软件，连市面上刚有的会计软件也会，而沈辉会开车，开的还不错，而且，沈辉是那种头脑灵活，能吃会玩的人，李一山那时候，也需要司机和文员。
没想到，这两个人后来都留在了新晨，原因无二，李一山需要人，这两个下属，配合默契，而且，都是事少能加班，对工资要求不太高的人，他有时候一度奇怪，如果说庄文丽一看就是老实孩子，老实人家培养的听话好孩子，上学听教师的，上班听经理的，那么沈辉可是淘气孩子。
沈辉后来之所以没有离开，主要是因为，新晨是加班，可是李一山不管他的考勤，而且，李一山用人是一个顶俩，不过工资开得还行，比市场薪酬不低，他明白，他必须上班，哪怕家里有厂子，他也必须上班，父母的态度明确，要不就在这里，要么回县里家里的服装厂，他二选一，他只好选了在这里。
他的父母和田鸣的媳妇是亲戚。沈家父母的想法，有了这个关系，起码儿子在这里不会受气，其实沈辉的圆滑，是不会受什么气的。
沈辉没事了，爱打听领导的八卦，其实田响的动态，是他的重点关注之一，他说，公司三个大老板，其实李主任最好讲话，大老板的老婆和他家沾亲，不会为难他，只有二老板，个性鲜明，他欣赏的是开拓型人才，对于人称小白脸的沈辉态度一般。
庄文丽却没那个感叹，她说，我们就一个小职员，你管那些干什么，把我们的手头工作做好就成，新晨业务一直在扩张，人员一直在招聘，办公室的工作，越来越多，只要你不惹大麻烦，估计没人开你。
庄文丽是真的一心工作的老实人，她父母都是本地一家大工厂的员工，母亲刚办了退休手续，父亲还在一线工作，家里的条件，是典型的工人家庭，幸而厂子效益还行，职工都有套房子，不过也是老房子。胜在宿舍在厂子附近，老厂子都是好地段，市中心，所以这些厂子，后来都退出了市区，不过，宿舍的位置，都不错。交通方便，四通八达。
庄家的家教，就是做好自己的事，不许在任何场合议论领导的事，那是不尊重领导的表现，所以庄文丽真的不去议论，不过她和父母不同，她不议论，不去关注，不等于不会思考，她其实也早知道了二老板的宏图大业，和大老板的梦想，不是一回事。
不过，她不像沈辉，兴致勃勃的。沈辉说，你估计，老大老二会不会就此分家，那样就有热闹了。
庄文丽有些疑惑，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是做自己的工作呀。其实沈辉挺喜欢二老板，他感觉二老板有领导气，豪气，可惜，二老板对他不感冒，而且，加上他和大老板媳妇家有亲戚关系，他算是大老板的人，他有些叫苦，凭什么呀，其实我都没进过大老板家，这个亲戚关系，太莫名了，我们当初进这里，可也不是因为这层关系，还不是李主任看我们能干活，还实习不要钱。
他感叹，枉担了个虚名。
另一种幸福----风是一定要动的
李一山进了办公室，和两个下属打个招呼，进了里间，里面窗明几净，这些自然都是归庄文丽收拾，沈辉进来，汇报了几件事，通常汇报的事，都是他来，他喜欢和领导打交道，总找各种理由，而庄文丽更愿意做事，所以有些事，除非是沈辉说不清楚，要不然，都是沈辉负责汇报，再把领导的指示传达下去，也有些时候，急件是李一山直接指挥庄文丽。
李一山半听半不听，有些心事的样子，沈辉把茶放到主任面前，主任，怎么了，看你一脸官司的样子。
李一山看看他，上下级也五年了，是算上实习期，大家都很熟悉了，尤其是和沈辉，一起出差，一起喝酒，这小子机灵殷勤，有时候他不太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安心在一个岗位上多年，他看看沈辉，想到他的长项，消息最灵通，也有些最八卦。
沈辉观察着李一山的表情，您来公司，肯定先到老大那里，肯定是老大有什么心事吧，能让老大上心的事，自然是二老板的宏图大志。
李一山摇头苦笑，你小子，一天到晚的胡猜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你就都知道了。
沈辉说，这还用猜呀，你的能力，什么搞不定，不就是遇见那兄弟俩的事，会有些举棋不定。
李一山不想任他胡扯了，他转回正题，公司都有什么传言，关于二老板的。
沈辉马上有了正形，不再是一站三道弯，他站直了身体，据可靠消息，二老板后天就要和那个饮食集团签约了，当然，签约后七天之内，要把加盟费转过去。
李一山愣了一下，这么快，你怎么说得这么可靠。
沈辉说，当然消息可靠，听谢哥说的。
沈辉口里的谢哥，是二老板的司机兼拓展经理谢明远。
李一山看沈辉，他这么说的。
沈辉点头，对呀，我们昨晚一起吃饭他说的。
李一山皱眉，他有时间和你吃饭。
沈辉说，是呀，他说昨天没什么事，我们就凑了个局，不过别人有事没来，就我们兄弟俩。沈辉最爱和人称兄道弟。
李一山打量沈辉，沈辉一直崇拜谢明远，请了几次，人家都忙，昨天却有时间了，李一山思索了一分钟，终于想明白了，他挥手让沈辉出去，这事不要外传，没有最后定的事。
沈辉不解，还没最后定吗，谢哥说的事，哪次不代表了二老板，肯定能定，他说完了，看李一山表情严肃了，这才退了出去。
李一山心里明白了，这是故意的，谢明远通过沈辉把话带给他，他呢，按常规应该带给田鸣，他拿起手机，电话却是打给二老板，先传达了大老板今天要见他的意思，田响说，行，我今天回公司，你和我哥说一声，估计到下午了，中午有个饭局。
李一山放下电话，在办公室里走了几圈，他在考虑，要不要现在把听到的消息告诉田鸣，可是理智提醒他，到底他们是兄弟，他的话多了，未必合适，他早上，已经暗示了，如果田鸣想要查什么，几个电话打下去，估计也能知道得七七八八。
他有些犹豫。他推开窗户，风吹了进来，他心想，风是一定要动了，而田响就是风，他不可能一直在田鸣的羽翼下，他有他的天空，这可能是早晚的事，只是不希望这么早。
田鸣今年的规划里，资金非常紧张，如果田响要缴纳加盟费，公司的资金肯定有问题，他想了想，叫来了庄文丽，庄文丽不是会计，不过，她的工作是和财务对接，公司的支出办公室是有一份报表的，知道了支出，再核算一下收入，帐上的资金，大致能出来。
另一种幸福---谁先开口
庄文丽的脑子，就是电脑，她随口报了季度的数字，和这个月到现在的汇兑支出，收入的明细，财务不用报送办公室，可是跑银行的江娜娜每次要找个人陪同，财务部的人手，也紧张，她就跑来找庄文丽。所以所有的入帐，庄文丽也知道。
李一山心中沉吟，他心里明白，资金流动性不是问题，也有利润，今年的形式不错，可是不可能既支撑大哥的扩张，和田响的加盟费，况且田响交了交盟费用后，还有开店面的支出，人员的招聘和培训都是费用，不可能只是一笔加盟费。
他思考的时候，目光都是看了窗外，这是他的习惯，庄文丽和沈辉都知道，庄文丽手里还一堆的表，本来想出去，可是看李一山没开口，也不好出去，她有些焦急。
她是急脾气，当日事当日毕，今天的事不少，还有法务部的一个合同，要帮着确认一下数字没有问题，她的任务是复核，还有些条款，她记得有些模糊，要查一下资料，庄文丽两个月前，刚拿下了律师证，她也本以为，这次依然过不了关，她是完全的死记硬背条文。
这几年，庄文丽上了专升本，拿了本科文凭，有会计证，拿了律师证，现在考了在职研究生，修的经济管理专业。
所以庄文丽是没有什么业余时间，不是加班就是考证，这样的生活，让沈辉一天也过不了，李一山是支持庄文丽考学的，所有的费用，都给报销了，这一点，庄文丽心存感激。
庄文丽无意识地咳嗽了一下，李一山注意到她的表情，怎么，你今天手里又一大堆的事，你要会推活，不要把财务部的核算都接过来，叶大姐就是那样，越能干的人，越派活。
庄文丽苦笑，我也不想呀，可是她们是办贷款的，说是十万火急。
李一山摇头，她什么时候，都是十万火急的，你不用管她，她早该招人了。
他用手指敲打桌子，你把法务的严经理找来。
庄文丽有些不解，李一山找严经理干什么。不过，她的优点是话少，她转身出去，给严经理打电话，然后继续埋头报表里。
严经理五分钟后就进了李一山的办公室，两个人关起门来，一个小时后严经理出来，表情很严肃，那当然，他一直很严肃。
庄文丽无心注意严经理，沈辉感叹，你看出来了吧，咱们老大，他指指里间，咱们老大的心腹，是严经理，可不是你我。
庄文丽这时候，把报表整理好，总算可以和叶大姐交差了，她伸了伸腰，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沈辉说，你猜他们说什么。
庄文丽摇头，那谁知道。
沈辉却神秘的一笑，他们一定分析，老大老二什么时候分家，不过，据我推断，有的扯皮，谁都不愿意开口。
庄文丽吓一跳，马上打断他，你疯了，什么都敢说，这话是你能讲的吗。
沈辉不介意，有什么呀，他们私下都在传，二老板的加盟店谈得差不多了，不分家，他哪里有资金，财务牢牢地掌控在老大手里，除非他退股清算，要不然，哪里会给他大笔流动资金。
庄文丽皱眉，可是田董要建分校，在开发区设立校区，地都看好了，如果划了地款和校舍的费用，帐上也没多少钱了。
另一种幸福—最后是谁的问题
沈辉关心的不是这个，他感兴趣的是，这最后会成了谁的麻烦。
庄文丽心想，你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可是看沈辉的脸上有兴奋的光芒，一时有些看呆了。沈辉不只是班草还是校草，本来和容貌平平的庄文丽，不可能成为朋友，可能是追他的女孩子太多了，他不好和那些女孩子走得太近，他哪怕一直有女朋友，可是自我标榜是一个严肃的人，不是花心的人，所以对于那些不喜欢的女孩子的追求，倒没有什么得意，反而有些厌烦，感觉打扰了他，他愿意和庄文丽成为朋友，是因为庄文丽眼里没他，他知道，他们顶多算是好朋友。
庄文丽的规划里，一直没有爱恋结婚这一项，当然，前些年大家年纪不大，没有就没有吧，今年他二十四了，庄文丽二十三了，可是庄文丽年初做的计划里，还是没有考虑终身大事的意思。
庄文丽和沈辉是典型的两类人，是学渣与学霸的相遇，是帅哥与灰姑娘的友谊，庄文丽因了智商不低，倒没因容貌有太多的自卑，她有时候照镜子，是有些感叹，上天造人，怎么能把一样的五官区别那么大，不用和美女比，就眼前的沈辉，就足以让人自卑，可是庄文丽只是感叹一两分钟，就真的不介意了。
她读书多，也明白，世事岂如人意，无聊的忧伤，改变不了什么，到不如做有意义的事，比如学习，她在学习中得到过乐趣，哪怕她的成绩，没能让她进入本科，不过，这些年的努力下来，她都上了在职研究生了，她有她的骄傲。
她拿下了律师证，倒是自己也有些惊讶，哪怕是背诵的东西多些，可是那些生活中不常用到的词汇，能背得准确无误，也是有难度的。
所以她和沈辉之间，有了奇妙的平衡，她不妒忌沈辉的颜值，沈辉不介意她的智商，二人倒是能聊聊天说说心事，沈辉当年带庄文丽进新晨，有他的想法，那时候，他刚和女友分手，有气女友的意思，也想着万一能和好，对方不会把庄文丽当成对手。
后来两个人都留在这里，一留这么多年，可不是当年实习时能预见的，与其说他喜欢这个工作，到不如说他喜欢李主任的工作风格，忙时严谨，松时不管他的出勤，他比较自由，这样的弹性管理，他喜欢。
他喜欢热闹，办公室的工作正合适，可以见很多的人，参加一些酒席，他酒量极好，酒品好，喝多了也不发酒疯，而且，应酬上极有天份，看人眉眼高低，无师自通，他感觉可能和家里的环境有关，家里开着厂子，他打小在厂子里混，见了太多的人，跟着父亲去过酒会，可能他天生对这些无师自通。
不在这里回哪里，父亲的态度明确，要么在新晨，要么回家里，子承父业，他不太乐意。
李一山没想到的是，田响会要求，他参加和田鸣的会谈，田响本来想再拖拖，可他是急脾气的风格，和哥哥比谁沉得住气，他准输，他通过谢明远把消息透露给了沈辉，李一山自然知道了他的动向，那他哥应该就知道了。
他想着一次搞定，把事情谈妥了，这时候，他还希望，饮食项目能成为公司的一个下属公司，当然如果不成，就退出新晨，这个决定，可能会引发兄弟的冲突，可是他和田鸣的做事风格不同，他还是喜欢餐饮行业，他哥不喜欢，他哥感觉，那样的行业，没什么文化。
怎么会呢，饮食就是文化呀，当然，他说不上这文化在哪里，可是就感觉，民以食为天，食就是最基础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