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修建兰新复线的建设者们,如今在哪里 王 波
当年修建兰新复线的建设者们,如今在哪里 王 波
岁月易逝,年已沧桑。一场大雪又把春天的脚步拖回了冬日。我坐在温暖的书房,感慨气候的瞬时变化,偶然间看到这篇连文带图几乎一个整版发表在1993年1月2日《新疆日报》记述兰新铁路复线建设的特写,更是思绪万千……期间,我还采写了消息《李家父子仨人同修兰新复线》,通讯《今日兰新人》。《今人兰新人》中的机筑队队长是当年修建兰新线我国第一代女推土机手的儿子……这两篇新闻稿当年同时获得全国铁路好新闻一等奖。此时此刻,伏案凝视,心潮起伏,那父子仨人,那女推土机手的儿子,不知如今都在哪里?谨以此文纪念那些为兰新铁路复线作出贡献的建设者们,让我们永远记住他们。
(在疏勒河参加兰新复线通车庆典时中央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甘肃省铁道部嘉宾的合影)
大西北再架飞虹
王 波
苍凉、悲壮的大西北——亚洲内陆的深腹,突然似岩浆喷发一般,亚欧大陆桥,石油大会战,中外易货贸易潮,兰新铁路复线建设……非凡的“热”,把二十一世纪向我们拉近。非凡的“热”,使大西北刮起振兴经济旋风。
兰新铁路复线建设,这个“热”中之热的热点,人们关注,人们期望。“八五”后三年建成武威南至乌鲁木齐1622公里的复线项目,在我国铁路建设史上是空前的。
铁路建设者们能否拂去人们对按期建成这一项目的疑惑?这关键的第一炮能否打响?
担当疏勒河至乌鲁木齐段复线工程的主力,三十年前修建过兰新线的铁道部第一工程局在向人们报告,在向人们交出答卷。
兰新又在召唤,宝中线、侯月线、西延线,陕西、山西、河北,六路人马朝着一个方向——兰新线
已是秋雨潇潇,关中大地一片朦胧。但中国改革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南巡谈话涌动的加快经济建设的春潮,透露出无限的芬芳和生计。“中国铁路也要有大动作了。”内部的,外部的,善传小道消息的人这回传起了公开消息。
历史是这样的巧合。8月7日,一工局接到重上兰新线的命令。建国初期,他们修宝天线,响应领袖毛泽东“继续努力修筑兰新线”的号召,把孕育繁荣和昌盛的钢铁长梯直架天山脚下,三十年过去,一代人更替,真可谓前赴后继。
不愧是英雄的队伍。一向以半军事化著称的铁路大军,招之即到。局工程指挥部几天之内开始运转,并电令分散在陕、晋、冀各个处,在四十天时间挑选精兵强将,配备“好鞍好马”,四十天后在兰新线上举行开工典礼。
任务迅速明确,疏勒河——乌鲁木齐987公里线路中74座大中桥,12座天山隧道,668座涵洞,1015立方米土石,918公里(正线833公里)路轨,由他们来干。随即,工程一二三处、建安处、电务处等八处一厂立即行动。3700名职工、170台推土机、铲运机等设备陆续开拔,目标:兰新线。局指挥部明确提出:要通过修建兰新复线,拿出“八五”代表作,修一条优质路,锻炼一支更棒的队伍。让 “吃苦奉献,争创一流”的一局企业精神重新在兰新线上大放光彩。
四十天,要上人建点,要调运机械,要安抚后方,要战前鼓动……实际上,每个参战职工的时间只有几天,第三工程处九队职工于永才接到通知,第三天就上车。在一天多的准备时间里,在山西侯月生活基地的他顾不上向已回河南老家的妻子写封信,他拍卖了家里的缝纫机、自行车,连座号都没有,扛着行李上了列车。几天后,妻子从老家回到山西的家,丈夫不见了,家当也没了。从留守人员那里,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上了兰新线,便从侯月线坐火车几天几夜赶到兰新线柳园站。“我当家的在哪里?”见到处领导,她无法抑制寻夫的心情,“辛辛苦苦制办的几件家当就让他卖了,给我托运回去也行呀!”当家属的妻子冲着处领导一顿埋怨。当她得知丈夫还在离柳园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小站时,顾不上处领导的挽留,含泪又登上列车……
有这样一名职工,从东北押运两台进口推土机奔兰新线。在途经一条支线时,他以推土机装载不正为由受到无理刁难,他掏出全部路费请求放行。揣着仅有的两元钱,牢牢坐在推土机驾驶室里……几天几夜,他拣吃旅客列车上扔下的面包、大饼,待机械押运到兰新线疏勒河站,机上的零件一个没少,而他却被工友们挽扶着下了车……他叫李洪照。45岁。
那些日子,一工局上上下下一个心思:上好兰新,再树开路先锋形象。正是这种思想,机筑处三队从后方搬到兰新线现场后,连做饭的地方都没有,就在小饭馆用人家的小锅做饭,一顿饭百十个人用三个小时。职工干脆吃方便面,一个月一个职工吃到4箱方便面。开伙时间比开工时间还晚了两天。
在兰新线柳树泉站西边一个叫雅尔的区间,施工人员又住进五十年代老兰新人修铁路时住过的破房子,没有门窗,就在门窗框上挂上草帘;没有水,又把五十年代打的井再掏好。工人们津津乐道:“住进了老屋,用上了老井,满安逸!”
五十年代,人们住地窝子,甚至天当房,地当床;可时值九十年代,第一工程处六队的职工却住进了曾被当过羊圈的旧屋。他们清理了羊粪,赶走了苍蝇,铺上了席子,打起了地铺。
就是这只英雄的队伍,响亮地提出:“重上兰新振雄风,大干提前保铺通,优质高效创一流。团结协作立新功。”
新老兰新人,同修一条线,是为父辈未竟的事业,还是时代赋予的机遇?为了新疆,为了大西北,他们用行动发出:我来了
和兰新线同龄的中青年也许没人记得六十年代初一部叫《马兰花开》的电影,那个马兰花的原型——胡友梅,便是出自一工局的我国第一个女推土机手。当年,胡友梅开着推土机和当机械工程师的丈夫从天兰线到了兰新线,她的儿子熊志辉(小名天新)就降生在这条线上。
就是这个被大西北孕育过的汉子,临上阵前刚刚做了胆切除手术,他在自己病床前召集全队工班长,定下确保机械定时运到兰新线的方案。
拆手术线第七天,他就冒雨在宝鸡站指挥监督装车。几天后,他的刀口化脓,再次送进医院,重新动了手术。
不久他就带着一道15厘米长的刀痕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我国第一个女推土机手胡友梅)
熊志辉的队上,有位叫黄德民的工人,今年67岁,可谓重上兰新线年龄最大的工人。现在驻扎的安西风库布隆基站就是当年他曾住过的地方。老师傅是个机械修理能手,退休在西安,在私营企业干每月管吃还发300多元工资。一听说重上兰新线,老头辞去了私营企业的工作,较着劲儿要上兰新。“为的是把年轻人带出来,再苦还能有以前苦?”他苦口做老伴的工作,做领导的工作,把自己的一套修理工具往队长那儿一交,带着小儿子重返兰新线。在工地,他带两个徒弟,负责修理9辆汽车。每月报酬130元。有的青年工人不理解,黄师傅说:“我为兰新线出力,是为了国家。我这一身技术,是国家给我的,不能负于国家呀!”老师傅在旧社会拉过黄包车,解放后参加过抗美援朝。他是个老共产党员,他说:“入党咋宣誓的就咋干。”
作为新一代人,在父辈献了青春献终身的兰新线上,同谱一支不落的歌,相映生辉。
青工徐健,只有20岁,担当一处六队一个小组长。人称典型的“小不点”:一米六零还冒了点,穿小号劳保大衣还肥了点,参加工作才一年多一点。
队伍拉倒兰新线后,队上实行优化组合承包,剩下13个人。“小不点”不服气:“我就不相信,没有人敢包这些人,我来!”他愣头愣脑地上了。可组里的伙计们对他还真不放心:“你当头,我们要赔了,老婆孩子咋办?”“小不点”嘴挺硬:“放心干你们的活,赔了我给你们出钱。”
他的组专门打混凝土,预制涵管常常是挑灯夜战到凌晨。刚来那阵,工棚里没有电灯,他们点着蜡烛,打着手电干。有天从早晨8时干到夜里12时,打了18个管节,8块盖板,一个人平均干了4个工时,创下最高纪录。
“小不点”把小组带成了全队建安工班完成任务最好的工班,工友们的收入也都比别的组高,不论组里组外,大家都说:“这下还真得对‘小不点’刮目相看哩!”
在企业,人的觉悟汇集而成的便是企业精神。在大西北千里铁道线上,这种企业精神正荡起一支不落的歌
新的一期《兰新线上》在手,主办人白能光在他的一篇文章中有句话:“人和其它物类的最大区别在于人是战胜困难的精灵。”
机筑二队有这样一对青年,男的叫张建民,女的叫邵旭。今年7月,他们在修建宝中线时领了结婚证,工期紧张一直没有举行婚礼。上兰新线,任务紧房子也紧,一时还没有举行婚礼。
11月4日,干了一天活的小两口一下班,队上的工友们就把他俩拽在一起,说要给他们举办婚礼,热闹热闹,好在第二天投入生产会战,他们破天荒地炒了十几个菜,摆上了酒,在简陋的屋子为这对夫妻操办这迟到的婚礼。工友们非要让新郎介绍介绍恋爱经过,新郎腼腆一笑:“第一次,没经验。”引来一阵哄笑……
第二天,小夫妻便和大伙儿立马投入了攻关战役。
还是这个队,有两位叫康仓绪、谢英柱的工程师,他俩一个家在陕西凤翔,一个在陕西铜川。
兰新铁路复线一开工,40岁的谢英柱就来到工地。10月3日,他突然接到在铜川铁中教书的妻子的电报,说孩子仍在住院,又要搬家……让谢工回去一次。
康仓绪的家在农村,申请多时的农转非户口批了下来,让他抓紧办手续。可康工还没来得及办,就随施工队伍上了兰新复线工地。农转非还不知办得咋样。
在两人只能走一人的选择面前,他们都把机会抛给了对方,两人推让不下,最后队上只好决定让谢工先回去。
有关心企业的工人,就有关心工人的领导。
11月4日,机筑处复线指挥部党工委副书记李时宾来到瞭墩机筑三队六小队炊事班,他对忙碌的炊事人员说:“你们的工作非常重要。”“既然我们的工作非常重要,为什么队上发苹果就把我们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几天前一个处领导从西安来看望职工,带了两箱苹果,一人一个,到炊事班却没摊上,李副书记返到哈密,专门从市场上买了8个大苹果送到了炊事班。炊事班的伙计们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点小事还让领导放在了心上。
是的,英雄的铁路建设者们在谱写着一曲高亢的歌,尽管高亢之处也有低音回绕。
继9月16日兰新复线工程正式开工后,12月6日,又正式在哈密——瞭墩段向西铺下第一根钢轨。时至12月中旬,兰新复线疏勒河——乌鲁木齐987公里路程路基形成已达180.3公里,除一工局外,施工队伍还有兵团工一师,乌鲁木齐铁路局工程处。他们汇聚成一支坚强有力的建设大军,在千里铁道线上,同声合奏着一支不落的歌……
(1993.1.2 《新疆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