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老中医用经方经验,方精药简治大病
(近读门老先生著作,感觉此文娓娓道来,如数家珍,读之令人倍感亲切且较实用,遂将之稍作整理帖在这里,以为学习之资且可为随时之采择矣。-整理者 按)
门老说我们在治疗时,要尽量“方精药简”,避免“大杂烩”,能用小方治病,就不要开大方,能用经方就不要开杂烩汤,这样既能有效的治病,又减轻了患者的经济负担。下面就举一些门老用小方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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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匮要略》曰:“腹痛,脉弦而紧,弦则卫气不行,即恶寒,紧则不欲食,邪正相搏,即为寒疝,寒疝绕脐痛,若发则白汗出,手足厥冷,其脉沉紧者,大乌头煎主之。”如曾治一60岁男性患者,在怀仁县医院就诊怀疑是脉管炎,但我通过检查认为他并不是脉管炎,因为他双足发冷,麻木对称,足背动脉搏动良好,白格氏试验(-)。此以麻木为主症,不伴疼痛,就是一个简单的寒证,并没有阻塞不通的现象我就开了两付乌头煎:川乌9克蜂蜜15克,嘱其如一付后如病症解除,则第二付就不用服了。结果头一付后症状大减,两付后就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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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匮要略》云:“胁下偏痛,发热,其脉紧弦,此寒也,以温药下之,宜大黄附子汤。”
如治患者王某,男,19岁,平素一日三餐用冷水就馒头,某日突发剧烈腹痛伴呕吐,口中吐粪,被送入医院后西医诊断为“急性肠梗阻”。
当时病人腹痛难忍,因为疼痛剧烈还曾用头撞墙,当时准备用车将他转院治疗,当将患者抬上车时,他痛得翻转打滚,面色苍白,我急忙上前触诊,脉已细得快触不到了,我当时就开了一剂大黄附子汤:大黄和附子各用了五钱,细辛用了二钱,急抓回煎好后就准备与服。因当时患者呕恶欲吐,我就嘱其先服灶心土(水泡),之后紧接着服了汤药,服后果然未吐,服药两小时后,患者又翻来覆去疼痛难忍,诉说有些下坠之紧迫感,似有便意,还未等护士端来便盆,他已排上很多大便,粪中呈硬块状的干粪有十余块,且粪水夹杂,患者便后腹部松快了,但出现气短乏力等症,遂静脉推注葡萄糖补充能量,且嘱其静卧休息。
下午时患者就能慢慢进些汤水了,后经调养数日,痊愈出院。还有一例53赠男性患者,因患不全性肠梗阻已行两次手术,现已形成“巨结肠症”,就是肠子比胃大,女妇升、降结肠拧成结,把内容物都留在横结肠中,患者因腹痛发作来找我诊治,我也给予大黄附子汤,因患者当时四肢逆冷,属脾肾阳虚,以肾阳虚为主,此方以附子扶了肾阳,细辛沟通肾阳到达末梢,在此基础上肠部的循环好了,再拿大黄长驱直入通大便,病自然就会好的。
以后凡遇腹痛,则常用此方,一服即效。如服药后,出现腹痛加重,则可加生白芍12克以减轻由于肠蠕动增强后导致的腹痛加剧。此方对麻痹性肠梗阻或叫功能性肠梗阻效果更好,机械性肠梗阻一般用大承气汤。且应谨记用大黄附子汤时,不能画蛇添足的再额外的加枳实、厚朴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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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芩加半夏生姜汤:
《伤寒论》云:“太阳与少阳合病,自下利者,与黄芩汤;若呕者,黄芩加半夏生姜汤主之。”
记得1957年治疗一例姓王的男性患者,他是灵丘人,是地区医生训练班的学员,那年“亚洲流感”在中国暴发,当时训练班71人中就病倒了40多个,有以表证为主的,有以呼吸系统症状为主的,还有以胃肠系统症状为主的,而此患者是一个较重的胃肠型感冒。当他脱水较重的时候,当时的另一教员就准备给他输林格氏液,当时患者呕泻不止,眼窝深陷,颜面苍白,手足不温,脉细弱,输了三瓶(一瓶500毫升)液体亦未止住吐泻,我当时给他开的就是本方:黄芩、生白芍各四钱、甘草二钱、半夏三钱、生姜三片、红枣四枚。患者下午三、四点服药后到了晚上就想吃东西了,他吃了几片饼干,并未呕恶,到了第二天,再不出现水样便,后经调养痊愈。但需要说明的是,此方用于肠炎较好,痢疾就逊色了。
再举一例姓杨,是我的一个学生的二哥,因吐泻已在医院输了四天的抗菌消炎的液体,无明显好转,其家属将他用汽车拉到大同医专找我诊治,诊见:四肢不温,吐泻不止,饮水即吐,脉弱。(整理者按:此症极类四逆汤证,亦注意及之。)我亦处以黄芩加半夏生姜汤,一剂后病愈。此外,我还需再三强调,用此方不能够画蛇添足,若在此方中加焦三仙等药,不仅无效,而且有害!
第三例患者是部队驻同某医院一护士的小孩,6个月大的男婴,患儿因支气管肺炎在他们本院住着院,当时医院已经用遍了各种抗生素,导致“菌群失调综合症”,患儿连续九天出现绿色稀水样便,进乳即吐,我去会诊时小儿已人事不省,氧气不离,每日输200毫升血,颜面苍白,手足厥冷,腹胀如鼓(肠麻痹所致),上午体温35.C,下午、晚上体温39.C左右。
用手将两腿抬起,则可看到不断从其肛门缓缓流出绿色稀水样便,当时患儿很危险,医院已下病危,患儿正气特别虚,兼有里邪,我经再三考虑,用的是黄芩加半夏生姜汤加茯苓、小红参:小红参、黄芩、生白芍、生姜各3克、半夏、甘草各2克、茯苓6克、红枣1枚。其中茯苓淡渗利水,小红参大补气血,在扶正气、淡渗的基础上用黄芩加半夏生姜汤清热和中、降逆止呕。到第二天的中午,该医院的二位医生来接我,他们说:“门大夫,服了您的药以后顶了大事了,(患儿)肛门现在也不流粪了,今天早上吃了他母亲的一次奶也不打嗝泛奶水了,上午体温也基本正常了,您再去给看看吧。”我又去诊脉时已能触到他的脉了,到了下午体温也不高了,也能吃奶了,于是嘱其再服原方一剂,日服三次。
第三天,患儿病势已安,但仍腹胀,我嘱其将黄芩、生姜各3克、红枣1枚煎汤冲服参苓白术散1.5克,一付药白天服两次,晚上服一次,共服三剂,服药后症状基本消除,唯神色倦怠,又于前主减黄芩,服了几付后,病愈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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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匮要略》曰:“食已即吐者,大黄甘草汤主之。”此方治疗食已即吐之证,此类病例很多,在此略举一二。1971年,有一白姓居民的儿子,七岁,因呕吐不止在市某医院住院治疗,经用各种办法不效,后经人介绍让我去医院会诊。诊见:患者双目略有下陷,体温不高,食已即吐,寸脉滑大,即认为是上焦有热,遂给予本方:用大黄一钱半、甘草一钱,嘱其先少许抿点儿(不要大口喝下,以免引起幽门痉挛),停顿3、5分钟后,再将其全部喝下,一付后,当天就未吐,到了第二天也没吐,于是中午就出院了。还有一例一岁的患儿,喝水、米汤及母乳也要吐出,我就予以大黄甘草汤,大黄二分、甘草一分,用开水稍泡后,喂后即愈。一定要记住此方证的特点是“食已即吐',就是吃完了就吐,而不是慢性的吐,如痰饮的吐、肝胆病人的吐以及胃癌的“朝食暮吐、暮食朝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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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曾治一患者,是我校刘处长的叔叔,诊见口唇干燥,面色青黄无泽,烦躁憋气,体温37.C,全身还有浮肿现象,舌边紫,舌苔黄而干,脉弦大,患者已服药无数皆不效,医院认为是肝炎近乎肝硬化。《成方切用》云:”一身洪肿者,麦门冬汤主之。“此方不是《金匮要略》的那张麦门冬汤,此方只一味麦门冬。我当时给他用了二两麦冬,十枚大枣,煎好后一次服下,嘱患者服后第二天看情况。因为我治浮肿,一般常用的方剂是小青龙汤、真武汤、胃苓汤、五苓散、猪苓汤,我不好用阴药,但他这病为阳病(证),脉弦大,故可用此方。患者当晚就把药服下,服后到了晚上11点左右就睡着了(以前到了晚上烦躁难以入眠)。凌晨四、五点种晨起后小便解了很多,第二天上午来复诊时,患者把昨晚服药后的情况以及晨起小便的情况告诉了我并用手按四肢皮肤说浮肿已明显减轻,还说今天自觉不烦躁了,口干舌燥亦减轻,这时我才按顺序给予治疗,治肝,保护脾肾,整体论治,运用联合方组。此患者的症状表现,是由于肺有燥热,使肺清肃之气失司,这样一味麦门冬,养肺胃之阴而生津,通过生津而又润肺,且得滋润,复其清肃之功,因肺为水之上源,肺的功能得以恢复,则可把正常的水液敷布,而口干唇燥自除,把多余而且不正常的水从小便利出,则浮肿自消。这样既解决了干燥的问题,又解决了浮肿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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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陈修园《时方歌括》云:“治伤湿身尽痛 ,即白术一两,酒煎服。不能饮者以水代之。”按《神农本草经》云:“白术气味甘温无毒,主风寒湿痹死肌痉疽,止汗除热消食,作煎饵,久服轻身延年不饥。”我在广灵的时候,有一位四十多岁的男性患者,小腿痛痒得非常厉害,并有较多的小红疹,已3年余,我曾给予祛风、利湿等数剂药效不显,后来我就用了这剂一味白术酒:白术八钱,半水半酒煎,煎后一次服下,一付药后,症状就明显减轻,连续服用半月后就痊愈了。这个方子就是用一味白术燥湿利湿,用酒引药走表,入血分。此患者症状较重,故白术用到了八钱,一般白术用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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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寒论》曰:“伤寒八九日,风湿相搏,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不呕不渴,脉浮虚而涩者,桂枝附子汤主之。”1964年曾治一19岁的女性患者,当时患者因关节疼痛上楼都很困难,视其皮下结节较为严重,色发红,诊其脉并不洪大,询其也不想喝水,膝关节有时发冷有时发热,我当时就开了一剂桂枝附子汤:桂枝、附子各三钱、炙甘草二钱、生姜三片、红枣四枚。第三天见到其父,他说今天女儿腿上的红疙瘩都没有了,疼痛也不明显了。后来又开了桂芍知母汤,嘱服5、6剂,又过了4、5年,有一次遇到了患者父亲,他告诉我说:”孩子服了那几付药后,到现在一直很好。“所以仲景的方是治本的,风湿可以治愈。此例患者风湿性关节炎有皮下结节,西医检查一般抗链”O'高,认为是风湿结节,且红结节一般是按热证处理的,但前医多用寒药未效,而我用桂枝附子汤取效,可知此非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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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寒论》云:“发汗过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汤主之。”此方治疗因大汗后造成的心悸、失眠如我曾治一姓郑的患者,因淋雨感冒后自服一大碗生姜红糖水,出了一次大汗,导致严重失眠三月住院治疗无效,只能用双手捂住胸口才能睡一会儿,这就是仲景说的“叉手自冒心”。患者服了我给他开的桂枝甘草汤:桂枝四钱、炙甘草三钱,服药当晚就酣然入睡直到第二天九点半钟才醒来,睡得连早饭都没有吃,用三剂后就痊愈了。(整理者按:由门老此案可以看出,询问患者的既往史及发病经过有多么的重要,假如没有细致的询问,对于一些生活细节方面导致对病情的影响就无从得知,以致于医者会犯一些治疗决策方面的错误,从而可导致治疗的失败,但话再说回来,桂枝甘草汤证也可见于非因大汗而致者,在临床中,我们不能一问患者没有出过大汗就不考虑用此方进行治疗,如过劳、失血等其他的原因所造成者同样可以用,这里不还是有一个抓主证的问题吗,只要见到本方证即可以施用。再者,读仲景的书需于无字之处见精神,仲景给我们说的既是精要也是常规,我们没必要死于句下,不妨来个一隅三反,这样才能是活泼泼的一片灵机了,仲景在自己的序言中曾说“若能寻余所集,思过半矣”,其中这人“寻”字,是有深意的,切勿轻轻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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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匮要略》云:“心下有支饮,其人苦冒眩,泽泻汤主之。”曾治一六十余岁的老太太,平时血压较高,一般是180/120毫米汞柱左右,头晕脑胀,手指麻木。自述:头晕非常严重,不敢动弹,来诊时血压不太高,150--160/100毫米汞柱,诊其脉象亦不洪大,呈弦细之象,面色亦不太红,略有短气,问其是头晕还是昏胀?答曰:“是以晕为主,稍有昏胀。”《金匮要略》中泽泻汤的主症为“冒眩”,冒眩就是指头昏目眩,恰为患者这病症,于是当时我就处以泽泻四钱、白术三钱,服药一剂后,头晕就大有减轻。后来用此方治疗西医诊断的脑压高的患者效果很好,看来这个老太太可能就是脑压高。有时我也用此方治疗青光眼的眼压主所致头疼、头晕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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