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尼龙袜子

《一眼一辈子》(34)

岁月流转，转不过去的是父母生养的恩情，翠莲的母亲去世快两年了，尽管翠莲也作了母亲，为人母又痛失母的经历，更让她深切的体会到母亲在，孩子就不缺爱。

在乡下，小孩子们通常会在除夕夜就把俏丽的新衣服穿上了，个个都少有的笔挺，每个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花头巾子，粉头绳子，红花布褂子，灯芯绒裤子，慈目手中线，母亲亲手纳的鞋底做的老虎头鞋子。

为了防磨损，在纳的鞋底下面又粘了一层一寸厚的胶皮底子，当然和它搭配的少不了一双尼龙袜子，够它磨一整年的了。

那一年，翠莲大约八九岁，母亲给她买了一双橘色带黑道道的尼龙袜子，翠莲为了使它平整，压枕头底下整整两天两夜，除夕夜取出来，翠莲都不舍得穿它，它被压在那里，翠莲感觉赋予了这双尼龙袜子一个使命:一穿就要穿一整年的。

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男娃们喜欢兜里装些小鞭炮，两寸长的身子喜气红色的外衣，内有可以引燃的炮芯，你可以点着它直接"噼啪"响两声，也可以把它连腰掰开，一分为二地用手里的已经点着的香头，对准掰开露出火药的部分，"出......一声"一会就"出"完了 。

翠莲虽说是女娃，但是她的性情有些像男娃们，她看见一个小伙伴正在玩小鞭炮，觉得好玩，再加上也不太危险，听翠莲父亲对她讲，母亲怀她时，感觉怀的想个男孩子，而且很小的时候冬天不戴棉帽子，不围围巾，不戴手套，脸都冻紫了，父亲问她:"冷吗"翠莲直摇头。

正当翠莲往前凑的时候，那位男娃正在往着点小鞭炮，鞭炮捻子一点着就迅雷不及掩耳般地冒起火星子，晋北的腊月天儿冷，那天还有风，风吹着火星子就顺着翠莲站的方位落下来了，正巧有一粒火星落到了翠莲的尼龙袜子上，给烧出了一个约黄豆大的窟窿。

男娃直道歉，他知道这是翠莲母亲给翠莲买的新尼龙袜子，应该要穿一整年的，还没过年呢，尼龙袜子就烧了个窟窿眼，心里一定很难过，于是对翠莲说:"让我母亲给你再买一双新的吧，"翠莲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那个窟窿，好像在召唤那块被火星子烧掉的部

分。

翠莲那晚和小伙伴们玩耍的当儿，跑回家去，就从大衣柜里翻箱倒柜地取出针线盒，想顺着针脚把这个窟窿眼补上来，但是孩子的针法太粗糙，母亲看到了女儿在补新尼龙袜子，于是就把另外一双新袜子，从柜子底取出来，:"你先穿上和小伙伴们玩去吧，一起守岁迎新春"，而母亲坐在油灯下一针一针地给翠莲缝补起尼龙袜子来了。

母亲深知，如果正月初一就穿着带窟窿眼的袜子或者带补丁的袜子是不体面的，就把另外的给自己买的尼龙袜子给翠莲穿了，那年母亲没有穿新尼龙袜子，翠莲也把那双带窟窿眼的袜子珍藏起来了。

每每看见这双尼龙袜子，她会不由自主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袜子，她的思念就开始泛滥了，母亲给她在油灯下缝尼龙袜子的身影，浮现眼前，尤其除夕夜，如雕刻，如心灯...

(本次配图全部是灵丘空中草原的天然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