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物语︱听“啱（yàn）”的模糊

百度汉语中，“啱”的几个义项中，都注明是方言。但未注明哪方之言。而百度百科中，则注的是粤语。

我没有到过粤地。度娘说了，当然该信她。但我要说的是，皖北村人也常说“啱”。不同的是，语音变得重了，语义也飘忽不定，模糊了。

我说它模糊，是说它的语境很广泛，意思也很难把握，很难界定。它总是给人飘飘忽忽的感觉。异乡人不明所以，此地人却心领神会。

粤语中，“啱”表可以，刚刚，正好等等。而在皖北大地上，“啱”也可以有那样的表意。除此之外，它还向外延展，似乎漫无边际。

它及人。对孩童，爱做鬼脸，聪明伶俐，可爱，活泼，都可以说成“好啱”“真啱”“啱的很”。这是正向的。也有反向的。孩童动辄就恼怒，哭泣，人家也可以说成“好啱”。

对成年人，是个场面人，待人热情好客，他的一举一动，都可以是“啱”。同样的道理，反向来说，他内向，不易相处，无朋无友，这样的内向举止，人家也叫他“啱”。

它及物。小猫小狗通人性，在人面前撒欢，甚至撒娇，叫作“啱”。反之，眯着眼，对人不理不睬，置若罔闻，一副安静模样，也叫“啱”。这些个“啱”的状态，都能逗得人哈哈大笑。别人见了，不以为然，顺嘴也会说他“真啱”。

它及事。事情办理的过程中，每一个环节都顺当，每一步都走得妥当。当事人或者别的人说起来，会说“啱的很，成了”。半途中间，因为不明缘由而停摆了，且看不到转机，当事人就会心里嘀咕：“啱好。里面怕有小人捣鬼。”

它还及老天爷，大自然。天气稳定，叫“啱”。天气反常，也叫“啱”。如果听皖北村人说话，细细地听，你会发现，正反都是“啱”，稀奇的少见的，反常的平常的，都可以用“啱”来表述。好像还找不出什么东西，什么事情，什么状态，一定不能用“啱”说话的。我说“啱”的语义模糊，就是这个意思。

我回老家去。跟邻里叙谈。说起或话来，不知怎么地，小半天下来，“啱”字就说了好几回。也不知道怎么就说起来“啱”了，反正说的听的，都没觉得不合适。有一回，村东头的某一位，听我家老娘喊我吃饭，他对我说，“可啱。吃饭都忘了。”

去年我在沿淮的余庄村蹲点。几个月中，听了不少回“啱”。都是不经意之间听来的。我返回驻地，瞎琢磨：这个“啱”字，究竟是个啥意思？似乎有明确的指向，似乎又没有。不知道皖北人在不明就里中，“啱”了多少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