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友记
毛线团
毛线团是夜里蹲在我的车筐里来的。中途我进了家蛋糕店,不知是闻到了甜蜜的蛋糕香味,还是见我离开害怕,它嘤嘤喁喁了一阵。我骑上车子,它又安静成黑夜里的一团。
我肯带它回家,是因为见过它团成灰扑扑毛线样的睡:一步也不肯离开溺爱它的大小主人,紧紧挨着。小小眼皮睁个几秒钟就又落幕般睡了去。机灵有机灵的可爱,懒而易睡也总有它的妙处:少打扰,不招厌。
早晨醒来,才知道中了它可爱的毒。给它做窝的泡沫箱旁有一滩尿迹,梅花样的足迹在客厅迤迤逦逦绕了几圈。不懂刑侦的人也可以在脑中复原出毛线团轻松好奇,萌态十足的窥探。
虽忍俊不禁,也还是把它赶出屋子。从此紧追脚步成了它的新功课 。迈进屋子的每一只脚总要碰到它两次,一起一落它都舍了性命地追逐,连滚带爬地要在脚步间夹带进来,却总要被无情地放逐出去。它也不恼恨不沮丧,还是一次不落地追了进来,直到被门夹了几次,这才在门口犹豫起来。但仍不记仇,小脑袋毛茸茸地探看着,你不望它,它就嘤嘤喁喁地提醒你;你望它一眼,它马上就地躺下,撒娇一样等你伸手逗它。这让我想起儿子小的时候,最爱躺下把脚丫伸到人面前,期待地看着,你假装一闻,作扇风状,他就咯咯地笑个不停,再伸、再等、再笑,乐此不疲。 玩这样的游戏,小狗乐不可支。日日时时,永不厌倦地追着,看着,打个滚。似个没志气的孩子,玩儿就是它的命!
我不养狗,一来怕狗死,二来怕狗屎。看它可爱,不留神就喂得多了,狗屎的问题出来了。它又被逼着把家门口的追逐转到院门口了。我开始考虑并和家人讨论怎样遗弃它。看我想着法子赶它出去,有人急了,儿子主动提出打扫狗屎!一个连自己都懒得打扫的人,能这样忍辱负重,是应该得到尊敬的。我很慷慨地表示同意了。但毛线团自见过巷子里的狗友们,却不愿在院子里了,总是急得攀着你的脚,嘤嘤的要出去。它交了新朋友!
邻家大狗
我的印象里,邻居家的小白狗原是很小很可爱的,在巷子里老远就追着你的车轮,前冲后突,围追堵截。因为怕车子撞了它,每次都要左躲右闪大声呵斥。它则像是嫡亲嫡亲的小孩,不惧不厌,日日纠缠。
毛线团出去和邻家小狗见了面,我才惊觉,邻家小白狗和毛线团一比,俨然是个大人。毛线团小小一团,带着娘胎里的傻白甜。第一个打招呼的动作就无知无畏:轻巧地滚到邻家白狗面前,毫不犹豫举了小肥的两只前爪搭到对方长长的狗脸上。我在一旁吃了一惊,眼睛不忍地躲了下,想它定会被对方一爪子打趴下。回看下,忍不住笑了。毛线团是对的,世界真美好,大狗像半大小子对待顽皮的小孩一样,只是稍有尴尬,略显不悦,不屑地扭头躲闪着,并未拒绝它的求友信号。
等大狗在门口阳光里舒舒服服卧定,毛线团又蠢萌蠢萌地爬到大狗身上去,自在地躺在人家肚子上。等我目瞪口呆地看完,大叫大笑着招人来看,大狗才羞了脸,不好意思的扭扭脸,毛线团则滚下来,又是跳又是扑,见没人理,重又跳到肚子沙发上躺好。
毛线团就是这样用无邪打开了它的社交之路。
从此,它日日追着大狗在巷子里闯荡。
不久,又成了三人行。
胡子
新成员是条流浪狗,一副饥民样,瘦的脱了形。狗脸瘦成了猫脸,胡子又长又脏,特别显眼。它显然是条有故事的狗(我的意思是它肯定没少挨打),深涉世事,也知道自己长的磕碜,与人与狗都保持着距离。
若我开了门,玩够了的毛线团从门缝便溜进来,直奔狗窝;大狗稳重些,自从毛线团来了,大约分出了亲疏,也自觉生分了些,稍后试探着,慢踱着也进来了;胡子则停在门外,犹豫地探探头,你稍一作色,就佯作路过,马上走开。 若它们在门外久了,你去看 ,毛线团紧偎在大狗身边晒太阳,胡子则在几步远处卧着。对它,这个小团体也算收容所:不太温暖,但也有暖意。路过的我们虽凉薄,但也不至于驱赶。就留下来吧。
有时,把狗食扔到大门外,很快会听到极剧烈的撕咬声,让人心惊肉跳。开了门:毛线团乖乖的躲在一边;大狗拐着血淋淋的腿;胡子仍夹着尾巴,一副不战自败的样子。看上去,大约是周边的狗参了战。我们开玩笑说狗食引起了血案,但自此也不大往外扔食了。不知胡子吃些什么,也总不远走。
一日,天很黑了,步行回家。巷子里有狗很凶地对我们汪汪汪,我暗自纳闷,街上游逛惯了的狗们竟也记得看家护院?走近了,灯光里猎猎狂吠的居然是脏瘦的胡子。不禁心里一热,只有它最珍惜这份最凉薄的容留,把这条巷子当作值得守护的家园。胡子也是可做朋友的呢。
作者简介:张小燕:繁峙二中教师。爱电影,爱花草,也爱零嘴。爱讲课,爱写字,也爱打豆豆。我和你一样,没什么特别,我是七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