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野心与符号意识流 ——评马燕宁作品《时间》

摄影：马燕宁         文：邢千里        指导：安光系

摄影无疑是时间的艺术，但在当代语境中，两者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记录与被记录、呈现与被呈现的二元模式和权力结构。作为一个文化变量，时间在摄影—摄影师—视觉奇观的表达秩序中越来越充满不确定性。罗兰·巴特在看到百年前无名氏拍摄的《伯利恒街景》时感受到了三个维度的时间，即上帝创造伯利恒的时间，摄影师面对这座圣城按下快门的时间，以及巴特本人看到这张照片的时间。马燕宁的作品则从一名中国女性摄影师的立场独辟蹊径地向我们诠释了她对时间的理解与表达，其观念维度已然超越了这三个维度。她从时间本身的物化维度和哲学维度即道与器的辩证关系向观者展现出一幅饶有趣味的意识流画卷，它是关乎摄影与时间的，更是关乎历史与人文的。

在马燕宁的影像世界里，时间呈现出哲思般的现实切片和观念重组特征，表现一种极具女性摄影师细腻视角的、对于不同时空与文化符号的个性化关注。从节日的绚烂烟花到城市的夜里熟稔的车轨再到金山岭长城彗星或者阿根廷莫雷诺冰川，从故宫角楼与中国尊到山西清代琉璃牌坊，从象征大清帝都的余晖观妙亭到几何生长的北京CBD大厦，从纪实风格的现实定格到具有实验风格的观念切片，马燕宁的作品将我们看似熟悉的现实世界以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手法重新进行了定义与呈现。摄影师就像是一位随心所欲的图像大厨，将大众熟悉的视觉元素以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稍加烹饪，立刻变成了一道道令人击节的摄影盛宴。

从摄影史的角度来看，马燕宁的作品可以看到德国摄影师贝歇夫妇类型学的影响，所不同的是，马燕宁的摄影图式却显得更为自由和多样化，与我们熟悉的贝歇夫妇镜头下的那些无表情的工业符号仅存在概念上的联系。在这里，摄影师把关于时间的类型学梳理进行了东方式的意象化处理。古观象台、故宫、颐和园或者清代琉璃牌坊，瀑布、星轨、烟花或者日晷，它们虽然在视觉形态上似乎不具有传统类型学的样貌，但却在文化指向和哲学层面无疑都是对时间这一核心概念的类型化阐释，都是时间在摄影师眼中超越视觉惯性的类型化能指。同时，《切片》系列作品还从观念层面对时间影像进行了哲学化探究，如同印象派绘画大师塞尚的《苹果》《圣维克多山》或者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永恒的记忆》，现实的物象被分解、重构，按照摄影师的主观意图和图像逻辑重新组合。

从文化立场和历史态度来看，摄影师始终在强调作为一名当代中国摄影师的东方视角，并以此为立足点，通过传统与当代、东方与西方、静态与动态、人类与未知等多种文化关系来探讨新的时代语境下中国自我身份的可能性问题。拥有5000年悠久历史的华夏文明在年轻的摄影术的见证下如何在这个日新月异的科技时代重新自我审视、自处和再生？如何在所谓的后现代语境更具包容性、多元化同时也更令人困惑的文化现实中与他者文明有效对话？而借助摄影师的镜头观看这一切的我们，“我观故我在”，又是否真的意识到了作为个体的自己在这场对话中的文化基因和历史宿命？

马燕宁的作品还不同程度地揭示出当代人的生存处境和心理感受，以一种温和而又细腻的方式。《切片》系列对CBD、长城、国家大剧院等视觉元素的切片化重置，固然是提醒人们一种局部式的观察视角，更是抛出了一个哲学化的命题，即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的种种影像其实源自我们的感知方式，它折射出我们身处其中的方式、状态及未知的种种不确定。马燕宁的作品仿佛触及了当代人内心中最为敏感、复杂、脆弱而又晦涩的部分，我们每一个人也许是悠久厚重的历史文化和目不暇接的时代变迁的亲历者，迷人的星轨、灿烂的烟花、奔腾的瀑布也许让我们沉迷其中，但越是如此，却更会让我们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个体不经意间感受到历史的拉扯与现实的无力感。这是一个永无止歇的文化内省过程，是摄影师通过一张张静态照片连缀起来的极具意识流色彩的迷人默剧。

附一

《时间》

部分作品

时间切片

天坛祈年殿祈云

箭扣长城

金山岭长城

乌兰哈达火山晚霞

CBD远眺

国家大剧院

古今穿越

北京明代古观象台

故宫角楼与中国尊

山西清代琉璃牌坊

日夜并置

时间其它

附二

《时间》

摄影师自述

   马燕宁，北京人，摄影素人

因喜欢旅行而拿起相机，记录所走过的地方。我爱北京的历史和文化氛围，尤其是各大博物馆，皇家宫殿和古典园林，城市地标建筑和中国文化符号。从2016年开始拍摄长城专题延时摄影，在几年素材和技术积累的基础上，2020年起开始拍摄《时间》系列专题，我的切片系列之所以选择24片，是在向中国农耕文明24节气致敬，同时也代表了一年和一天24小时。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时间与人的存在和对周围世界的感知紧密相连。由于人是向死而生的，人存在的有限性和宇宙时间的无限性之间，在人的精神上形成了巨大张力，对人类来说时间是一个永恒的哲学命题，是对人生存在意义的追寻，因此我想通过拍摄《时间》，来表达自我对时间、存在的意义、世界的理解和认知。

附三

《时间》

文字作者

邢千里

艺术史博士
专栏评论家
著有《中国摄影简史》《照片的罗生门》等。

为中艺文旅（原中艺影像）旗下子品牌，专注于摄影艺术文化等相关的推广。

老安摄影＋品牌内包含多层级的课程内容，以及相关联的延伸产品，安光系先生出任品牌首席内容研发官CCO。致力于打通国内外之间的摄影艺术壁垒，让国内摄影人也可以第一时间获取最新的资讯及优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