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异常呢？头痛患者用实情“点醒”了我
中医书友会第1969期
I导读：成功的经验是宝贵的，但有时会限制一个大夫的思维。文中，从自信满满到碎成一地“玻璃心”的经历，你也有吗？
再说少阳头痛
作者/张侨文
上一篇文章（《头痛消失时，我比患者更惊讶》），介绍了第一次治好病人的难忘经历。我因此也变得盲目自信，对少阳头痛形成了非常简单的认识。寒假后，我继续随王老师跟诊。
有一天来了位59岁的女患者，左侧偏头痛40年。
病人说，她刚出现偏头痛时扎过针，缓解了20年。差不多40岁的时候偏头痛又开始复发。找老师看病是因为最近发作较频繁，基本每周都疼，而且都是睡午觉以后出现，伴有恶心，甚则呕吐。疼痛呈有节律的波动感。
我一听她说完主症，看她指的头痛部位，就很自信地认为是一个少阳头痛。 而且预判：第一，察经时会发现手足少阳经远端处有异常；第二，王老师会取外关配足临泣。
所以，患者讲病史和症状时，我没有太注意，只是很兴奋的等老师给她察经。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接而连三地粉碎了我的自信。
老师号脉、看舌：舌净少苔，脉沉滑。然后开始察经。他首先从患侧（左侧）的经络开始察。
在左侧内关摸到了一个结络。
我没有注意，心里只等着老师察手足少阳经。
循推手少阳经，从液门到肘关节，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我当时很惊讶，不敢相信，想足少阳经一定会有异常。
循推左侧足厥阴经，发现蠡沟有虚象（凹陷）。
我仍然视而不见。因为我很固执，认为足少阳胆经会发现异常。
察足少阳经，从侠溪到阳陵泉，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下我呆了！为什么一个少阳偏头痛患者，手足少阳经的远端部位没有异常变化？
最后，老师察了病人头和颈项部的经络，发现左侧颔厌段，局部少阳经有异常。
我手忙脚乱地收拾着破碎的自信，还巴望着老师会取外关、足临泣为主穴。
但老师没有给我一点面子，在病历本里写了几个腧穴：大陵、内关、太冲、蠡沟、颔厌，都在左侧。
当时还有几个国外的学生，他们也没有想到老师会取厥阴经的腧穴。
治疗以后老师给我们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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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压患侧颔厌段（包括风池穴）发现异常，证明病变部位属少阳经。可是，患者的症状都偏于虚象，比如她的症状下午加重、头痛有40年（加重20年），脉沉滑，都提示有虚证。虽然病变部位在少阳经，但因为有虚证，考虑她的头痛跟相表里的阴经有关——手足厥阴经。
更重要的是，经络诊察也验证了老师的判断：患侧手足厥阴有异常，手足少阳经远端没有异常。
既然头痛部位在少阳经，是虚证，就可以用阳病取阴的方法。选择与其相表里的阴经，以补为主。这个病人的少阳头痛属厥阴经血虚的表现，因此取厥阴经育阴养血。（在选经方法中为选择表里经的方法）
2
厥阴经包括手厥阴心包经和足厥阴肝经。怎么认识心包经呢？老师通过研究与临床发现，心包主要是跟心肌和心血管有关，因此能鼓动血的循环。肝经虽然藏血，但不是一个被动的功能，血进入肝以后进行解毒、净化、沉淀，因此能养血。心包能鼓动肝藏的血，帮助血循环布化到全身。因此，老师认为厥阴经有育阴养血、调经安神等功能。
如果有血虚，血不能供应到全身，或不能供应头部，则能出现血虚头痛。头痛并有节律的波动感，是与脉有关；而且，手厥阴心包经主脉所生病者（《灵枢·经脉篇》），厥阴经承接化解风，血虚则风动，引发搏动感，故应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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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手足厥阴经的原穴和络穴，可理解为用原穴补益本经的经气，再以络穴使其经气布化到本经的各个络。阴经的原穴温阳益气，太冲养血、大陵可以促进心包鼓动血液循环输布到头部。络穴通络，这些络包括与其相表里阳经的络，因此用内关、蠡沟，能把血布化到厥阴和少阳经的络，包括偏头痛的部位。
内关也有降逆和胃的功能，能止呕。取颔厌好理解，因为它属于一个局部穴位，但需要强调的是，选择这个局部穴位也是通过仔细察头痛部位的经络确定的，颔厌是按压的时候最酸的腧穴。
这个图表记录的是一诊的临床思辨过程
二诊，患者自述针刺后头目感觉清爽，但第二天又出现头痛。患者又告诉老师，她比较疲倦，特别是下午没有精神，更证明有虚证（血虚），所以二诊调整了穴位。老师取了关元配三阴交，养血活血。此外，只在左侧厥阴经取了大陵、内关。
针刺以后，患者头痛消失了。一直到我们整理老师的医案书时追访，都没有再出现头痛。 （《王居易针灸医案讲习录》P151）
通过第二个病例，我开始明白看病的复杂性，改正一个大的误解：简单地认为，治疗疼痛就选择与头痛直接有关系的经脉。另外，察经的时候在与疼痛有直接关系的经脉也会摸到异常。
通过这个病例，给我两个很大的启发。
第一，这个病例改变了我对经络诊察的认识。察经以后，我们虽然知道哪条经异常，但还是要先有序的进行辨经，然后选经，才能有更清楚的诊断思路。
王居易老师给人看病的时候都会经过这种有条有理的过程，一步一步从抓住主症以及收集和疏理症候结构、察经、辨经、选经、到最后选穴，很系统的给人看病。
第二，让我对经络诊察更加有信心，更坚定地认为必须以经络诊察来指导临床，帮助我们选择合适的经脉，能让我们诊断思路更清晰一点。
最后我想说，分享这个病例的目的是要说明：学习经络医学时，需要结合整个经络医学系统，这样我们可以有一个比较有逻辑性的、清楚的临床思维。
那时候，王老师一早就去诊所。
一般，学生和病人来之前，老师会在他的小屋里开一个小桌灯，看书、翻一翻资料，或播放《黄帝内经》的录音，或听一听马头琴的专辑。后来也会看各种微信里跟中医有关的文章。
刘英阿姨（老师的助手）也会很早就去，所以我一般到诊所的时候，常看到她正在给老师沏茶，耳边还有电水壶“呼呼”烧水的声音。
老师听到了门口的声响会问：“谁啊？”
我说：“嗨，老师！”
“哦，侨文儿，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