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脑

他叫佘苏生,也不知为啥,大家都习惯叫他佘脑,我也跟着叫。估计是脑袋聪明吧,要不人家为啥不叫我李脑?唉,不叫也罢了,咋叫咋别扭。

他下午打来电话,说你收了五十元稿费还在朋友圈能了,你看我的摄影作品在延安老年摄影大赛拿了优秀奖都不能。我心里嘀咕,你这不是正在能吗,还道貌岸然地说没能。他问你耳朵好些了吗?我说还不是几十年如一日被你的大嗓门吵的。他又说那你这几天牙疼敢不是我造成的吧,我说医生说这牙疼是由耳朵疼引起的。他一时语塞,半天挤出几个字:胡咯囊。

他给我打电话的时侯,很是惶恐不安,说你耳朵这一段时间不好,也怕的不敢给你打电话,我说没事,用的是免提。

说他嗓门大,是千真万确的。前些年他是县委直属机关党委书记,坐在台子上讲话,我们这些下属单位的小头目在下面听,坐到第三十八排耳朵都震的疼,嗓门高么,一声顶好几声。据听说有次在甘泉县医院四楼会议室开会,他刚说一句同志们,负一楼的一具尸体就坐起了,吓的正在为尸体换衣服的人撤腿就跑,至今失眠。当然,到底是真是假,我也没考证过,反正从以往的经验判断,极有可能。

嗓门大,酒桌上能派上用场。每次聚,再多的人,再复杂的局面,他都可以一声震撼,令在座的人顺从。这嗓门,比那个首唱《青藏高原》的李娜还要高几度,又哄亮又排山倒海。有几个人耍滑头,吱吱唔唔不喝,他一声:快下,话音未落酒底已空,一边抹嘴角一边嘟囔:喝就喝么,还杀人呀。来了外地朋友,我一般都会叫他作陪,一来秩序维持的好,二来他啤酒量大的惊人,一次下过两箱半,当我喝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他还能与我的客人握手,道别,让外地客人很是感激,反馈说:你们那个佘脑厉害了,劝酒厉害了,我们几个路上就吐了,把在志丹前一天吃的地椒羊肉都一块吐球了。

几年前我就因耳朵鸣找过大夫,大夫问你工作场所有噪音没?或耳朵受到过什么特别的刺激没?我绞尽脑汁想了老半天,坚定地说没有。抓了药出了医院大门,忽然又想起了,急匆匆地返回,推门就说,我记起了,县委有个佘脑,他嗓门可大了。大夫听罢,一脸的茫然。

嗓门高也不是没好处。到歌厅唱歌,我最怂那几首夹有高音的曲目,如《青藏高原》,《2002年第一场雪》,《狼爱上羊》等等,刚开始部分还凑合,到了后面就扯不上去,这时只要给佘脑一个简单的手势,他就立马过来帮忙,一嗓子就送到高处,即使伴奏停了,他还能在高处再绕几圈,令人羡慕不已。如果他不在场,我是不敢点高音的歌曲,顶多就唱《东方蜘蛛》,有朋友肯定会立马更正:不是蜘蛛,是之珠,我说纯粹废话么,拿我这口音,念出来就一样样的。

大嗓门的人聪明,佘苏生就是一个例证。甘泉这地方发现大峡谷后,好多人都闻讯去拍照片,不断地拍,晒,但佘苏生只拍了一张《望星空》就走红了,至今许多官方宣传还使用的是这张照片。在夜晚的心形大峡谷里,星星映照,万籁俱寂,他像一个幽灵潜入谷底,用神奇的镜头记录了这一伟大的瞬间,让人刮目相看。他让我为这张照片配一首诗,我迟迟不敢动笔,这照片意境独具,天然一体,我一旦动笔,就亵渎了它。有一回与他一块上山玩,他蹲下拍了一朵桃花,还拿着给我夸:你看咋样?咱拍的咋样。我说,还不是你裤子宽么,能蹲到令人吃惊的角度上。

每年第一场雪,我们都要去爬山,灯笼山或西山,雪花招招摇摇,扑面而过,不一会就成了雪人。上到山顶,除了拍照,还在雪地里写字。他在纸上写的字像狗爬过去的一样,但在雪地里写的一笔好字,龙飞凤舞,比我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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