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湾(小说连载三 )

李家湾(小说连载)

文/孟计青

(三)

十一点半的时侯，李世雄抄着两只手，在尤满贵等人的簇拥下，从庙院西厢房的一间房里走出，站在大殿院的当中间，看着人们先把廊沿前施工用的钢管架拆尽，又把一些有关系的私人企业送来的二十条大小一致的彩绸祝贺条幅，顺着大殿前沿的榧头，用木条一字型钉住挂下。这些事情安顿妥当后，一直卡着手机时间的尤满贵，看看时间要到正午的十二点，马上对着手里的话筒，高声向留在大殿建瓴上等待合龙口的几个匠人和小工提示:“大殿上面的人们注意了，大殿上面的人们注意了，马上合龙口呀，马上合龙口呀。”没过半分钟，尤满贵用又宏亮又激动的声音说:“时间马上到，时间马上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合龙口。”

尤满贵喊数字的当中，房顶上合龙口的人把早已安放到位的那块花建象征性地往正摆拢了一下，把三面向的接缝用水泥简单的抿抹了几下，苫了一块大红绸在建瓴的正当中，盖大殿合龙口的仪式就算完成了。房上往好摆拢花建的同时，院里的礼花炮声、麻炮声、小鞭炮声和人们用手机拍照的咔咔声，像爆豆一样响成了一片混杂的声音。尤满贵笑着用胳膊肘踫了一下李世雄，用话筒在自己的嘴唇前晃动了几下，示意让李世雄讲几句话。李世雄点了点头，尤满贵高兴地冲话筒先喂喂了两声，让人们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这边来。尤满贵说:“大家尽量安静一下，尽量安静一下。我们请李书记讲几句话，讲几句话。”一躬身，双手把话筒捧给李世雄，并且带头拍了几下手。

李世雄拿过话筒往大调了调音量，他怕自己发出的声音盖不住院里的炮响声和拍照声，他才说了一句“李家湾的父老乡亲们，大家中午好”后，就看见院里的人们轰轰的，狼追一样朝大殿后面的方向上跑。李世雄吃惊中，顺着人跑的方向看去，看见刘巨才拨开人群朝他跑来，就跑就急三赶四用惊诧诧的声音喊:“出事了，出事了，三毛蛋从大殿房顶顺后墙跌下来了，跌下来了。”李世雄一跺脚，扔下手中的话筒，抓住刘巨才的手着急的问:“厉害不厉害？”刘巨才反头一指，一伙人正往这边跑，嘴里一叠声喊着让人闪开闪开。闪开的走道上，二小眼身上背着死狗一样耷拉着脑袋的三毛蛋，血水叮叮的从三毛蛋的下巴往下滴。贴在二小眼前后左右的人，一人手里拿着一把擦过血的卫生纸。三毛蛋的二姨就跑就叫魂似的哆嗦着嘴唇喊:“三毛蛋，三毛蛋？俺娃可不能吓唬你二姨姨！你，你，你妈还在家等你做营生啊！俺娃还没问媳妇，没结婚呢。俺娃和二姨姨说，说句话啊！”说着说着天呀地呀地哭开了。

李世雄跑前撩起三毛蛋的眼皮看了看，连着吆喝了几声三毛蛋，见三毛蛋没一点反映，难受地朝自己脑门上拍了两巴掌，急忙从身上掏出小车钥匙，看看眼跟前有谁会开车。他向本家的侄子李三虎招了招手，见三虎没反映过来，喊道:“三虎，三虎，你眼晴瓷啥呢！啊？没见我招呼你。”三虎跑了过来:“十八叔，有啥事叫我呢？”三虎问。李世雄没好气的冲三虎:“啥事，啥事，眼睛瓷的碗也似的，你不看啥事！”把小车钥匙摔给李三虎:“开上我的车，你先拉上三毛蛋到县人民医院。我一会拉上三毛蛋的家人，也到县人民医院。”李三虎吐了下舌头，撒开双腿就跑。

李世雄掏出手机，给在县委当干事的儿子打去电话，先向儿子简略地说了一下三毛蛋出事的经过，随后有点难为情地告诉儿子说，考虑到这会已是中午，显人民医院的好医生已经下班，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医院的院长，最好是人到医院后马上就能得到最好医生的诊断，一刻都不能耽搁，需要手术时也能确保有最好的医生给动手术。儿子电话上说，这种情况他也不敢保证，但医院全天侯二十四小时内急诊科都有医生上班，他只能是试着给院长打打电话，看看能不能如父亲所想，或许医院可以特事特办。儿子说，过去医院也有类似情况发生过，医院紧急动员，医生牺性了自己的休息时间全员上岗治病救人，事迹还上过“山西日报”的头版头条。李世雄要他现在就和院长联系，赶快到县人民医院提前给三毛蛋办理好急诊救治的手续，力争找上医院最好的医生救治三毛蛋。县人民医院如果看不好，必要时让医院联系太原或北京的好医院和好医生，并且一定要让县医院的救护车和救护医生送病人到新的医院，原则是一定要把三毛蛋救治好。

安排好上述事情后，李世雄想到大殿的后面看看事故现场，好回答三毛蛋家人对事故现场和事故经过的盘问。李世雄前头走，尤满贵跟在身后抱怨:“你说这，你说这，这，这，这！”连着啧啧了几声才说:“要我说，啥也甭怨，要怨就怨刘巨才眼瞎的羊蛋也似的，二架上用了这个三毛蛋。说说哇，这么多年轻大后生，咱咋非偏偏用个冒失鬼三毛蛋上二架做营生。这好，这好！给你跌下来了，跌下来了哇！”鼻子一圪抽，舌头一舔两兔牙，露出一副替别人担千古的愁怅相。瓦工中的老师傅替三毛蛋说好话:“尤主任，不能怪娃娃三毛蛋。娃娃是个好后生，人实受，劲又大，还红火幽默。本来，合龙口，不是人娃娃三毛蛋的事，是我那徒弟爱红火，和三毛蛋说话说得来，说给咱帮完合龙口忙后，咱一块下架，一块下。谁知道，龙口合好了，正从后沿的瓦上往下退叉，不想一个冒烟的二踢脚炮，不偏不倚，吱的一声，正蛋蛋，落进咱三毛蛋的脖胫窝了。三毛蛋低头一摔脖，脚下一扑趔，一个马爬，从后房沿头上，跌下来了。还好，咱后墙没拆架，架给抵挡了一下，没一下跌在地上，不然的话，早不出气，没命了。”老师傅揉了揉眼里沁出的泪花，又对李世雄说:“啥也甭怪，要怪就怪那个枪崩的二踢炮，不偏不倚，吱的一声，正蛋蛋，落在娃娃三毛蛋脖颈窝上。”唉了一声后，慢慢又说:“你们是没见，那个二踢脚炮，钻到三毛蛋脖胫窝里，还，还，还嗞嗞的冒烟嘞。”李世雄拉着老师傅的手，走到大殿的后墙下，让老师傅又比划又说事简略的还原了出事的经过。尤满贵嫌老师傅跑偏了他的话题，他还想顺着刚才自己的说法对李世雄把话说完:“唉！我不想怪怨三毛蛋了，我怪怨管事领工的刘巨才。你一个管事领工的人，工地上的安全你不注意，你让冒失鬼上二架，能不出事吗？”一舔兔牙，想把一肚子给刘巨才贴膏药的话借今天这个机会给李世雄倒腾出。李世雄朝尤满贵瞥了一眼，泼烦地摇了摇手，表示他这会没有心事听这些。

李世雄走出前院，抱起双拳，转圈向来祝贺戗坡庙合龙口的一些企业来人和其他朋友打躬作揖，说事故来的太突然了，看来中午是不能陪大家喝酒尽兴了，希望大家多多担待担待，多多原谅原谅。他吩咐尤满贵:“你今中午代表我，好好招待这些来客和朋友，好好招待咱村来撺忙的人”。说完，叫住李培恩，让他开上他的小车，和他一同到三毛蛋家请三毛蛋的家人进县城。走出几步，看见前面有常银银的身影，过去拽住常银银的手说:“银银哥，我知道你和三毛蛋一家老小关系都挺好，你和我到他家接上他们家家人一起进城。如果我们两家中间有个事，你给咱两面通传的协调协调，不知银银哥愿意不愿意？”常银银一听，觉得没有半点推辞的理由可说，只好应承着说:“全得过你相信我这个人，相信我们家和三毛蛋家的好关系，你让我说啥，我就给你转达啥。”李世雄说了一个好字，递给常银银一支烟，先常银银登上了李培恩的车。常银银随后也上了这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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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编辑：杨荣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