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乡村到城市有多远
从乡村到城市打拼,二十多年了;买房迁居,成为这个城市的居民也十六年了。
这是一个经济发达的城市,GDP去年已跨入万亿大市,高铁、地铁、机场、大港全面建设。可在高楼大厦的森林中,我似乎觉得自己是一棵没有根基的小草。
告别故乡,却未能入乡随俗融入他乡;向往城市,却未能与时俱进扎进城市。心中不免有些迷茫、困惑,仰望星空,我不知道从乡村到城市有多远。
乡村给了我生命。我出生在农村,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民。那时物质贫乏,生产力落后,父母凭勤劳的双手养育了我和弟妹四个孩子。我高中毕业也回乡务农,干过很多农活。对脚下的那片黑土地,没有父辈那么深厚的情感,也不曾以它为傲,但传承了土地卑微、倔强的品性。后来上学跳出了“农门”,无论走到哪里,泥土气息仍挥之不去。
乡村是我的归宿。我家的祖坟就立在老家屋后不远处的小河边,回到老家我常会去看看,清理一下坟茔上的杂草,有时甚至会用脚步向下方丈量着将来属于自己的一抔土所在位置。魂归故里,有块栖息之地,这是莫大的幸运。
我睡在城里的月光下,心却匍匐在老家的十里稻花香里。老家是一个鱼米之乡,水稻是村民的主要农作物。八月,稻子开始扬花了,小小的颖片包围着花蕊,空气中便有了一股浓浓的香味。那味儿是湿湿的、甜甜的、奶香的。有水灌溉的地方,有风吹的地方,就有稻花飘香,那稻花把一身的清香散得四处可闻。“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站在广阔的稻田旁,品味着辛弃疾的诗句,会陶醉在稻海花香中,会情不自禁唱响《我的祖国》里的“风吹稻花香两岸”。待稻花谢了,一粒粒青色的谷子便挂在穗头。十月,风吹稻田层层浪,金秋稻海谷飘香。阳光下收割机轰隆隆地穿梭在稻田里,希望的田野上呈现一幅丰收的景象,如诗如画。不久餐桌上就有了新米饭,白花花、香喷喷,即使不用菜,也能吃上一大碗。闻一闻新米饭,口舌生津;吃上一口,唇齿留香。此时,村子里到处弥漫着新米饭的清香。稻香飘过了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父老乡亲们沉醉在浓浓的稻香里,充实着、幸福着。稻香里,曾有我挥洒汗水的身影,有我割舍不断地情愫。
我行走在街市喧闹的人群里,眼前晃动的是老家一帮舞台朋友。四十多年前,在那个激情燃烧的特殊年代,我奉命组建了大队文艺宣传队。三年朝夕相处、同台演出,队友之情升华为纯洁的兄弟姐妹之情。后来文艺队解散了,大家各奔东西,但彼此的联系从未间断。近二十年来,每年都会相邀相聚,游览祖国美丽山河,举杯共话人生岁月。酒成了情感的纽带,那种微醺是幸福的感觉。“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这首歌与乡村朋友永远感触在我心底。
其实,我很想成为城市建设里的一粒沙、一块砖,可我这粒乡下种子,难以生根发芽。我做广告为生,所在小区、街道的业务很多,可我一直无缘。那需要渠道、走流程的,我又不谙潜规则。其实,这座城市的充裕和富有是为另一部分人所准备的。在这里,拔地而起的高楼一座又一座,而我只有一个并不宽敞的小窝;南来北往的高级轿车一辆接一辆,而我依然开着十几年的“老爷车”;购物广场里人流不息、喧声如潮,而我常在小铺地摊前流连忘返、游来逛去。我是一个物质上的清贫者,站在这样的风景里,常无立足之地,无所适从,倍感孤单。
闲暇之时搬点文字,聊以自慰。
从乡村到城市到底有多远?半个小时的车程,我走了十几、二十几年,还是在城市的边缘。从乡村到城市的距离,是一段无法丈量和不可捉摸的距离。走出乡村,有的人一步即可跨进城市,有的人跋涉一生也未必能走进城市。
白居易《种桃杏》诗曰:“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我能心安吗?乡下耄耋之年的父母和城里尚在读书的小儿子,都让人异常牵挂。两地奔波,两处是家。兜兜转转,几番寻觅,把自己变成没有根的人。
曾为金色的梦进城,或也是人生如此,但愿从乡村到城市的路能短一些,城市的阳光能多分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