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提起生产队时期的陈年旧事,就会想到队里的那两头最得力的牲畜——5号骡子3号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业生产是以生产队为基础集体经营的。每个生产队都建有一个很大的牲口棚,养着牛、驴、马、骡子等几十头牲畜,这在当时是最最重要的集体财产。我们队不习惯养牛和马,养的最多的是驴和骡子。这可能是因为嫌牛的腿脚缓慢,而马又极易患病不大好养,骡子和驴腿脚又快,又身强体壮,于是就成了理想的饲养对象。当时,牲畜的用场大致分为两个方面,一是用以生产队的集体生产,比如拉车送粪,秋麦天运输庄稼;另一方面则是满足社员们的生活需要,主要就是拉碾子磨米磨面。为了使用上的方便,这些牲畜是编了号的。在我们队,最讨人喜欢的就属5号骡子和3号驴。5号骡子,一身紫红色的毛发油津津的光泽锃亮,个头不算太高大,却生得膀阔腰圆,敦敦实实,四条腿非常粗壮,宛如四根刚劲有力的柱子。这头骡子食量好,力气大,耕地时独自能拉动一张犁。3号驴又叫“大灰驴”,满身毛发呈灰色,长得身高马大,不仅个头赛过一匹高头大马,拉车,耕地,干起活儿来比马或者骡子一点都不逊色。因为活路好,这两头牲畜多数情况下都被队里留作出公差,只有闲暇的时候个人家庭才有机会用来拉碾磨。当时,个人使用生产队的牲口拉碾子是要挂牌子的。生产队规定哪个牲口在哪个月份拉多少个套数,按人口多少将硬纸片做的小牌子预发给各家各户。饲养棚门口挂一块木板子,按顺序把各个牲口的编号写在板子上,每个号码上方钉上一枚凸起的小铁钉,谁想使用哪个牲口就把写有自家姓名的硬纸牌挂到相关号码的铁钉上。牲口的体力差别大,活路自然不一样,像5号骡子3号驴一个早晨磨的面比一般的牲口两三个早晨还要多,但因为要先满足队里的“公差”,这两个牲口很少有轮到个人用的时候,因此为了用一次5号骡子或者3号驴,往往要起个大五更去排队挂号,有时候连起几个五更都未必能够挨上号。想当年,在生产队当车把式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差事,如果能驾驭用5号骡子或者3号驴拉的架子车更比别人威风八面。我们队的二明就是这样一位车把式,赶着5号骡子搞运输几乎成了他的“专利”,秋麦天从地里往回拉庄稼,平时拉沙送粪,冬季拉土垫地。这二明是复员军人,个头不高,长得像骡子一样结结实实,坐在车辕上,甩动长鞭,赶着骡子车在乡间道路上“哒、哒、哒”地奔跑,那得意的劲头大概与今天开着奥迪、宝马兜风的帅哥不相上下。或许正是沾了这骡子车的威风,几年车赶下来,貌不惊人的二明硬生生把小自己十多岁的媳妇“拉”进了家门。3号大灰驴拉车时由另一位年轻人驾驶,他个头像二明一样敦实,赶着驴车丝毫不让骡子车。我们队的两辆车一起出工,常常是你追我赶,荡起一路尘土,好不威风气派。我高中毕业后在生产队劳动一年,也曾想过过赶车的“瘾”,有一天从二明手中接过鞭子,使唤5号骡子拉车往地里送粪,不成想这骡子不买我这个新主人的帐,刚出村口就连蹦带跳,将粪车翻到了路沟里,闹了一次大笑话。从此,我与赶车无缘。5号骡子3号驴是队里畜力中的主力,因此人见人爱。孩子们割来的青草交到饲养棚里,总是要挑拣出最鲜嫩的亲手给它们送到槽头,老饲养员对它俩更是倍加呵护厚爱,半夜里给牲口拌料都要给它俩添双份的饲料,有时候看到它们干活儿回来大汗淋漓,就扇着扇子帮它们纳凉,直到毛发变得干燥。偶尔有哪家用这两个牲口拉碾子想多用一会儿,到钟点了却没有把牲口送回来,老饲养员就会找上门去,逼着立马卸套,还要把这“贪婪”的用户劈头盖脸数落一番。那一年春天,因为出了趟远差,当差的年轻人照料不周,经年四季从不生病的3号驴患了肠梗阻,连续几天大便不通。看着那一副奄奄一息的痛苦样子,男女老少都非常揪心,老队长急得坐立不安,老饲养员更是满眼泪花。幸亏公社兽医站的医生赶到了现场,及时配了药。至今仍然急得当年喂药时的状况,两个年轻人用力掰开大灰驴的嘴巴,老队长亲手端着药盆,老饲养员一勺一勺灌下去,那情那景如同在呵护自己的亲人,周围围了许多人,就连孩子们都挤在人堆里眼巴巴地观看。几副汤药下去,终于打通了直肠,大灰驴倔强地活了下来,全生产队的人都高兴得奔走相告。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分到各家各户经营,5号骡子和3号驴也就与其它牲口一样被分到了个人户头上,就只为单家独户拉车、拉碾子。从此,它们也就没有了从前的威风,其最终归宿不得而知。
作者简介:青山依旧,本名郝永渠,河北省邢台县人,大学学历,中学高级教师,国家级骨干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原邢台县浆水中学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