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卑微的父亲
我那卑微的父亲
□佚名
我的父亲生于49年,与新中国同龄这成了他一生的骄傲。独特欢愉的国庆氛围愈来愈浓时,回望父亲被岁月斑驳的白发,竟生出些伤感,时光沧桑了父亲的身心,我看得到的是他的卑微,读不懂的是他的伟大。
从小父亲就常对我们说公家好,给你们好条件读书怎样怎样,我们都要好好为公家做事等等。我心里都会觉得父亲有点迂,不太认同。我读初中时,父亲不过四十出头,可是丝丝白发让他显得老气横秋。那年春节,看到父亲带着两包食品出门,我不禁撒娇要跟着他,父亲犹豫了一阵便让我坐上自行车。寒风刺骨,脸被风打得生疼,但心里美滋滋的,幻想着过年走亲戚时的热闹开心,长辈们热心端出美味的食物,口水都要变成冰滴溜了。自行车一路吱吱扭扭响到人家门口我才回过神来。
穿过冷清的院子进入堂屋,烟雾缭绕看到年轻的包工头坐在太师椅上抽烟,房间里已经坐了好些人。父亲憨笑着把东西放在桌上,讷讷的说:“今年还跟着你干活行吧?”工头叹口气说:“叔,您知道活难包,钱更难要啊。”“年轻人能做的事我都能做的,跟着你们给公家做事放心。我还可以多做一点时间的,你看,你看娃上学要钱的……”父亲着急的想说却说的磕磕绊绊,后来就低头拉着我坐在炕沿上,不再言语,真诚憨厚的望着包工头。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说着笑着,父亲和我都默默地,默默地坐着。后来父亲去做工了,是不是这个工头我就没敢再问过。只是天还未明听到父亲细弱的关门声音,只是看到很晚疲惫的父亲才推着自行车进门,只是看到昏黄灯光下父亲郑重的记下14元的工钱……只是在这些时候我总会想起那个午后,想起父亲的谨慎与卑微。
上学,工作,买房,成家……我们兄妹每一步生活中都浸透着父亲的汗水心血。他还是那个为孩子忙碌的父亲,可却不再是那个年轻的父亲,长年的苦力劳作压垮了他的脊梁,他病倒了。
还是一个春节,年味还未散去。突然接到哥哥电话说父亲病了,在医院。连夜辗转到西安医院却被拒在重症监护室门外,只有哥哥哽咽的劝慰:能收就是有救的,有救的……木呆呆的站在大厅里,我怎么也没想明白,前几天打电话还有说有笑的父亲,前两年还忙碌着干农活只为我们吃到苹果的父亲怎么会突然就病了呢。
几天后终于可以视频通话了。屏幕上的父亲蜷缩在病床上那样瘦小,满满当当的仪器线管在他身上交错着,他依然是那样卑微得让人心痛。在妈妈不停的呼唤中终于听筒那端传来“噢……”的声音,遥远而微弱的一声却让我们一家激动万分,我的父亲醒了醒了真的醒过来啦。父亲用尽自己气力拼着生命或许只为不让儿女在愧疚中生活吧。我们娘仨每天在大厅守着,不到视频时间就翻看用药记录来判断病情起伏,视频时总希望父亲能多说两句,可他却沉默的多。
单位电话催促着要上班了,不能再停留了,可父亲还没有给过我回应。妈妈看到我的犹豫,握着我的手坚定地说:“你回去上班吧,你爸知道的不能耽误公家的事。这里有我在呢,会好起来的。”是的,父亲常说的就是公家的事最重要。幸运的是临走前夜,我们看到父亲了,虽然隔着一栋楼的距离,虽然是模模糊糊的身影,但我们确实看到父亲可以坐着了。妈妈让我拍下视频给哥哥看,黑乎乎的视频也让夜晚沸腾了,仿佛明天父亲就可以出院了。或许这就是父亲告诉我可以去放心工作的信号吧。
两个月后,父亲回家休养。我们总想办法能让父亲开心一点,可他总是闷闷的。妈妈说可能父亲觉得花太多钱在医院里的心事。哥哥告诉他国家政策有合作医疗报销,已经在医院结账时退回了大半的钱啦。可父亲觉得家里付的那十来万也是儿女的负担,心里过意不去。从省医院回家后村里人都认识了父亲,说是在医院那么久回来好好的真是个奇迹,有时开玩笑说哪个老人生病也能去省城看会不会不那么早就走了呢。父亲总是回以憨笑:都是享儿女的福啦。
后来有天父亲打电话给我,很兴奋:“闺女,今天公家来人的,又登记拍照的,说是还有可以报销的呢。公家政策真是好吧?”没等我仔细问问就挂断电话,应该是给哥哥打过去了吧。我很疑惑,听说过大病补助,但具体政策不了解,也有点担心上当。我以为这是哥哥宽解父亲的方法,也忘记再问。
后想起来赶紧视频聊天,爸妈开心得像过大年样。爸爸说乡镇上来的人说是合作医疗里有人寿保险的部分,给报销,你猜多少钱呢?我想都是顺带又没有买过保险,往多了报大胆猜一万哪?父亲给我一ok的手势,我以为猜对了。他却拉长音调说是三个指头啊,三万哪。哇,真的没想到。妈妈又在旁边连忙说,没想到,还有县城,民政局还报了一万二呢。所以你爸爸天天说公家好,让老百姓不为看病发愁了。那天还劝你邻居老王叔,让人家去省城看,说公家会报销的。
父亲天天念叨的公家给了他财力的帮助,更给了他心灵的慰藉,解下他的负担枷锁,让他的生活多一份随意自然。再听父亲叨叨说着:你们给公家好好做事。竟生出许多温暖来,是啊,父亲眼中心里的公家不正像父亲那样么,经历过贫苦,经历过磨难,但始终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儿女面前,以他的包容博爱让儿女读懂他的坚强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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