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山人晒出书法感悟,直击书坛软肋

○书法的艺术,全在于“处理”的艺术

○对于“丑书”的辩论实在是太丑了

○艺术收藏绝不可“团购”、“拼多多”

○真爱护王羲之,就别再随便临《兰亭序》了

○郑板桥绝对是个“坏蛋”

这是一位笔名为三水山人的文化人在疫情期间推出的书法感悟。疫情期间,哪儿也去不了,三水山人索性把近年来读帖、临帖的心得,写成了一段段随感,私下发给朋友看后,竟被选取若干发到人家的朋友圈里。最近,在朋友们的怂恿下,三水山人把自己这些年来观摩临习书法的心得汇成一本小册子《当我想书法时,我想些什么》。

眼下喜欢书法的人不少,今年疫情以来,在朋友圈晒书法的人也明显多了起来,这个时候,读一读三水山人对中国书法的领悟,也许你会颔首同意,也许你有不同见解,但主动传习中国传统文化的人越来越多,对于全民审美水平的提高,大有裨益。 这里我们就从三水山人的小册子里选取若干精彩见解,分享给大家,也希望听到您的高明见解。

西画的味道多在形体变形和色彩变异的艺术上,中国画的味道在笔墨气韵上。笔墨怎么会等于零呢?笔墨应该等于一百。书法的味道则更在于笔墨线条传递的精神气息。

练书法,那就多享受线条节奏带来的快感吧。

书法的艺术,其实全在于“处理”的艺术。笔势中蕴含着处理,结体里自有处理,章法也是一种处理……但所有的处理又全赖书者的学养与性情。

书法艺术之节奏,亦如电影导演的艺术,并非全在于一个字一个镜头,妙处在一个与一个的组接、转换中。

歌唱里有种“沙沙”的感觉,被称之为“颗粒感”,书法里也可以有,让“涩笔”落得更凝重些,更经得起推敲些。

音乐里称“金属感”,也就如书法上的“金石味”。

书法为何是艺术里最难的?因为每个人自小就学写字,不管钢笔字还是毛笔字,写着写着,便形成了自己的书写习惯。如果缺乏比较高的眼界,则形成了习气。于是,后来真要好好学书法,就每每要与自己的这种习气作斗争。改变自己的习惯,是很艰难的、也很痛苦的过程。

为什么绘画貌似较书法复杂,反倒容易见好?因为一般人没正式学画前是没有绘画体验的,一张白纸,没有习气。字谁都会写,要擦掉过往的痕迹重新开始,自然难了。

书法其实是人生观照的影像,人生的历程、人生的阶段……其时的心境都会体现在书法上,书法是心境的X光片。

一次看综艺节目《舞者》,评委金星说,把一辈子学到的、经历到的用到舞蹈里,就高级了……书法亦如此。

所谓“高古”,似乎是对书法很高的评价,那何谓“高古”?依我看也就两个字:脱俗。但在当下“写字”,脱俗是很难的,俗已在趋势中。眼睛里看什么,笔下就会怎样,而更关键的是还不是眼睛,是内心,内心当努力摒除功利的“烟火气”。

对于书法的临写,吴毅先生告诉我:“意到,就很不容易……精神的东西到了,就应该知足了。”“最难临的是当时的文化含量啊!”同时他还让我要多看看甲骨文和金文,他说尽管有镂刻的痕迹,但那些刀法的残缺也很值得吸收。并劝我多读古代原著,他自己从不看注释,一遍遍地领悟感悟那原汁原味的精髓……

■吴毅题画书法

时下的书法,技术上写得好的很多,甚至有笔头功夫与古人不相上下的,却不知何故一看便知乃今人之作,全无古意。依我看,书法的境界还在尚古。

如今好些“丑书”“乱书”之类,皆被冠以“现代书法”,于是引发不少争论及抨击,其实细窥里面也不乏颇有韵味之作。我以为,应该称之为“水墨文字”似更妥,可作为一个独立的艺术样式而存在,甚至发展,只不过不要硬往书法里挤嘛。

当下“丑书”大讨论,其实这个命题真太丑了。书法哪来美丑?只有真伪。真者即投入了书者的真情实感,是个性的自然流淌;反之是伪,是一种做作地虚假地写字。真便是美,假就是丑。评价书法艺术的唯一标准,只有透过宣纸上的笔势与形体,去观察书者情感之真伪。

书可以有正、怪。但无论正怪,皆在于原始的质朴,和自然的天真。反之即俗,做美更俗。

好的“丑书”,其实本意不在丑,目标是逼“美”脱俗。

■徐生翁的丑书

近从好多照片上看老一辈书家们的书斋,感慨甚多。他们不仅房间狭小,案几亦都局促,却就此诞生诸多佳作精品。再看当下后生“名家”,他们所谓的工作室,一个比一个宽大敞亮,一个比一个气派张扬,但竟就写出不好字来。

心胸的开阔,方决定笔下的开阔,与硬空间无关耳。

书法作品既能以艺术价值而独立存在,那一定是书者的创作;既是创作,又一定是与书者当时的心境密切关联的。然时下却不乏某些“名家”,动辄挥笔就是几十件,甚至上百件的中堂、立轴、对联,我称之为“批发的书法”。试想,一位书家在同一时间段内,不管此中的情绪起伏,也不管书写内容的影响,概以同样的节奏匆匆书之,百幅一面,如此还有甚价值可言?其实反而把既有的市场价位都给“批发”掉了。

自然买家更得明智,艺术收藏是绝不可“团购”、“拼多多”的。

无须妄谈创新,好好把历代古人的意味吃透了,也全都有了。只有老老实实地读帖、临帖,临帖、读帖……并注入自己的理解和感悟,时间久了,也就自然会有一点你自己的东西。正如有位音乐家说的,“把祖先吃透,不要急着改。”

临帖不是模仿,更不是复制,临是相遇后内心的对视。于是临帖乃应为读帖的心得笔记,也可以成为一种再创造。

■三水山人书法

好书法是“得意而不忘形”,奔放之情绪当以理性的记忆处之。关键处在于既要张扬有势,又得含蓄内敛。

书法亦如饮酒,既要到位、纵情,又要控制、不失法度。

近来看许多书展的图片,行草学“二王”偏多,竟忽想大呼一声:真爱护王羲之,就别再随便临《兰亭序》了!因为“兰亭”被好多人临俗了,临工艺化了。遂想起有人告我的一个感受,其原本非常喜欢米芾的字,也追临了数年,当看到一位其实已颇有名声的当代书家之作(不难看出其字是从米字出来的),却不曾想到米芾的书法竟被演绎得如此不堪,他旋即便不再临米字,以示抗议吧。

苏东坡的字好赏,但不好临。形似就难,况且神似?因为那时他深厚的学问,与旷达的心胸养出来的。

古有“烟云供养”一说,何谓“养”?日前看沈鹏先生谈书法的视频,恍悟苏体乃儒、释、道打通融汇之化也。无此养,何以学?

■苏轼书法

看了些“板桥体”,觉得郑板桥绝对是个“坏蛋”。“坏”在何?其实他的结构、线条都一般,孤立来看都不行的,但他“坏”在章法上,他把书当成画来谋篇布局,准确说他的每一幅书法其实都是一幅画,文字便是他草木、石块和竹叶之类的道具而已。

■郑板桥书法

“八怪”里有一位黄慎,也写隶书却一般,但其行草凭一管秃笔率性而至,断断续续、似断非断间倒形成了特别的、奇怪的韵味,好像是一种颓废的感觉。

文学里有许多颓废感出来的佳作,书法也可以有。

■黄慎草书

友人问我:是否富收藏?我笑答:以临摹代收藏罢。临摹可以在精神上消化它,分享它;光是收藏,只是物质上占有了它而已。

一旦把书法当成了谋生手段,其笔下自然便会呈现出匠气和工艺化。好些人本来写得朴实有味,可一收润例后,竟自动降格。想想也不怪,心迎合了,书当迎合耳。

日前,偶见日本高僧书家良宽的几句话,他言平生最讨厌画家的画、书法家的字、厨师的菜。他本意是说忌熟,也便是忌俗。这正好也鼓了我的勇气,作为站在书法界外的票友,发几声生涩的性情之音应无大碍吧。

■良宽书法

来源: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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