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生日
在故乡,问宝宝几岁了?大人禁忌,伸出手指:两百岁。
小时生日,母亲说,又长一岁了。这个年龄段最盼过生日,有得吃,可以胡作非为,不会挨骂挨打。以前,母亲总是把我生日那天的帐记在次日。母亲抓住我时,就好像抓住了逃匿多年的逃犯:昨天就想收拾你了。
十六岁成人礼,乡下称为“出花园”,母亲这天买一刀肉,杀鸡,煮两个鸡蛋,下午五点多,端着一碗饭,一碗猪肉,一碗鸡肉,到母亲的床尾地板,一字排开,烧三炷香,插床脚下,跪下来虔诚地叩拜,嘴里念念有词:床公床迈,乞食仔十六岁了,今日出花园,床公床迈灵灵,保佑乞食仔,旺旺相相,出入平安,会大会高,娶个似花似玉的老婆等等。
这叫“待迈”,乡下小孩,十六岁生日那天,母亲就会帮他“待迈”,象征成人了。
电城人有一句俗话,专门说那些小孩的:塞天河,你都未出花莉,就学人假精。这话跟“毛都没得成齐”一个意思。
长大了,小青年了,生日时会说“大一岁”。
成家立业后,每年的生日,不叫生日,称为“牛踏脚”。
往后的日子,踏入中老年了,就过“一”的大生日了,粤西人过生日,男人生日过“一”,女人过“零”。
男人三十一、六十一、八十一生日最大,三十一是男人正当好年华,这个生日,要摆几桌饭菜,邀请亲友庆祝一下。从三十一岁起,过生日时,会叹一声:又老一岁了。
六十一,死时棺材可以画一个“寿”字了,生日不叫“牛踏脚”,也不叫生日了,称“大寿”。
八十一,属高龄了,棺材要画三个“寿”字,八十一,是古稀之年了,是家中一宝,一般称自己“老柴头”。
二十五岁前,过的是生活;结婚后,到六十岁前,过的是日子;六十岁后,生活日子一起过。
一岁到二十岁的生日,母亲记得。
二十岁到结婚前的生日,母亲和自己记得。
结婚后的生日,母亲和家人记得。
四十岁到五十多岁的生日,母亲和家人记得,还有女儿记得。
六十以后的生日,家人和女儿记得。哪天女儿提着两只猪脚过来探你,肯定是你生日。
时间在我们长大后,就慢慢一天天地短了。
中年后,刚闭上眼睛,一天就过去了。
人老后,乡下有句话:拖脚吹,驮櫈子。意思是:老了,没用了,走路都没力气了,去哪里都要背着一张櫈子,走累了就坐一会。
没人要了,不要怕不要担心,不是有“老鼠要,猪要,狗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