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留点念想给孩子传承下去
文/高英 〔原创作品〕
昨天我心血来潮地对女儿说:“明天是你姥爷的生日,咱们替他吃点好东西吧。”
还在上初中的女儿听了很高兴,并接受了我要做清炖排骨的提议,还建议我在网上搜一搜具体的做法学习一下。
我告诉女儿:我会做清炖排骨,你姥爷人生的最后两年在我身边生活,那时在民办院校做专职教师的我经常在双休日做清炖排骨,做得既清淡又软烂。尽管姥爷饭量小,每次能吃四五块就不错,我也是坚持做,他去世后有两三年的时间我不愿做排骨这道菜的,等重新能做时就意味着我接受了他永远离开的现实,只是没再做过清炖排骨。
不过,我还是听从女儿的建议上网搜了搜清炖排骨的几种做法。
到了农历七月初二,也就是今天,吃过早饭后母女俩就去买了排骨。虽说好久不做清炖排骨了,这次我做得还算顺手,女儿吃得也很满意。
我家先生因有事回了老家,因此没能共享这份替我父亲吃排骨的快乐,我父亲在世时,他们之间的翁婿关系比较和谐。
我对女儿说:“等我百年之后,那时的你可以带着你的孩子在我生日时替我吃点好东西。”女儿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作为亲人,还是要留点念想给后代的,哪怕只是一个类似吃顿排骨的记忆。
我父亲晚年时因做股骨头坏死手术不成功而导致一条腿变残疾,只能常年卧床依靠我妈照料,他是个不愿给人添麻烦的人,因此很好伺候,总会告诉我妈他不吃什么和想吃什么——给出一个明确的范围,不让人猜哑谜。
关于做清炖排骨是我自己的主意,看着父亲每次都能吃下去我很高兴,就坚持做下去,当然,父亲吃得极少,余下的被我和其他家人分享。有时也会炖鸡,特意挑一只鸡腿给父亲,看着父亲吃了就无比开心——这大概与父亲看着小时候的我吃光东西时是一样的感受吧。
世界上有一种爱就这么简单:看着对方愿意吃自己做好或买来的东西就很快乐。
本来父亲自我们兄妹小的时候就说过以后不用给他过生日。已经记不清第一次给父亲过生日是哪一年了,只记得那时我大哥还没结婚。
当时我们在矿区附近的农村租房住,有一天我大哥忽然提议要给父亲过生日,我和妈都表示同意,就赶在父亲下班前去买了蛋糕和其他菜肴。当下了早班的父亲回家来,见我们给他过生日自然感到非常意外,尽管他一再念叨不该鼓捣过生日的事,也是满脸欢喜,由衷高兴。
因为这是临时决定的事,那时家里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所以无法通知在外地工作的二哥,等到第二年再给父亲过生日时我二哥才加入进来。
我妈说生日只要过开了头就不能中断,否则不吉利,因此父亲才同意继续过生日。后来哥哥们陆续结婚生子,就发展成一大家子人为父亲庆祝生日。
父亲在世时的最后一个生日,是六十九周岁生日。那年恰好其他人都忙,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和我妈陪着父亲过生日。
在第二年春天父亲因遭遇误诊突然辞世后,我翻看相册,才发现父亲在过最后一个生日和最后一个春节时都是既不高兴又不精神。如果早发现这一点就好了,我们就会在父亲活着时对他多一些关心。
转眼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九年多了。这九年,我经历了极其复杂的心路历程,从无法接受到不得不接受父亲离世的事实,从眼前总有父亲活着时的音容笑貌到习惯了没有父亲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记挂着我的农历生日和公历生日了,也没有人在买了新的日历时急切地把全家人生日那天的日历折起一个角来做标记,也没有人会天天关心离开故乡的我和二哥所在地区的天气预报了……
父亲因性情急躁和心直口快而容易得罪人并受人非议,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有多好:不但心慈手软而且爱心细腻。
如果非要给父亲一个盖棺定论的话,我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的父亲是一个仁慈的人,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是一个热爱家庭的人,是一个知足常乐的人。
从小到大,是父亲给予了我最为丰盈的爱,被富裕的爱滋养大的我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个重情义的人,有时候也和父亲一样容易感情用事。
父亲留给我们的念想很多,无论是带动出我们兄妹爱读书的习惯,还是逢年过节时的各种仪式感,都给我们的少儿时期营造了诸多幸福感。
直到父亲突然离世后,我才真正考虑生死问题,才不再对死亡有所顾忌,开始对年幼的女儿进行“生命教育”与“死亡教育”——希望她在我日后离开这个世界时,不要像我失去父亲时那样痛苦。
除非对人类社会作出巨大贡献的人,普通人离世后只会继续活在感情真正亲近的人的心里,那么,就要留点美好而积极的念想给孩子传承下去。
想象着若干年后我女儿跟她的孩子说“今天是你姥姥的生日,咱们替她吃点好东西”的情景,我不由笑了。
高英写于2021年8月9日,农历七月初二,周一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