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怀念母亲II周书华（重庆市）
怀念母亲
☆周书华（重庆市）
一
三年前初夏，母亲走了。母亲闭上眼的最后一刻我没有看到。等我赶到家里时，母亲在亲人们的帮衬下，穿好衣服平静地躺在堂屋的木板上，一动不动，等着我看她最后一面。我知道母亲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她再也不会给我打电话了，再也不会给我讲老家的家长里短了。
三年里，有时忽然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比如洗碗的时候、打扫清洁的时候……几乎随时随地，只要脑子稍微一闲下来，就立即会浮现出母亲的样子，对母亲的怀念无处不在。
处理完手头的事情，透过窗户，看着绿意盎然的绿植，电脑里重复的播放着《梦中的额吉》的这首歌，歌声深情而悠远。母亲，在生我养我、爱我宠我的时候，我并不懂你。当我长大成人也为人父的时候，我懂你了，但你却舍下了一生的操劳和牵挂永远的离开了我，静静地回归了大地。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想我会乞求上天给你一次再生的机会，那怕用我的生命去成就你生命的延续，我无怨也无悔。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想我会知道这世间的情感究竟在怎么样的停留中，才会清澈到可以用一切去收留。至少，我可以掬起你的身影。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我宁愿自己在睡梦中永远不要醒来，无奈的，我只剩下期待，期待在睡梦中能扑捉到母亲，能看到母亲，我始终无法相信，始终无法面对，母亲就这样离去了，或许我从来就不曾真正了解死亡的意义，我愿意静静地躲藏在自己黑暗的心底里，不愿去接受母亲离开我的事实。母亲走了，我看到了天慢慢暗下来的那一刻。
二
每次回到老屋，满眼都是母亲的身影。她还是和一样忙碌着，扫地、抹桌子、洗刷碗筷......
可是母亲那张熟悉的脸再也不望着我，连她脸上的表情我都无法看清。她始终低着头，做着她做了一辈子的事情，好像在她身旁的我根本就不存在。我喊她，她当做没有听见，她出门，我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她却从不回头，从不惦念身后的我。她去洗碗，碗在水池里叮叮当当，我轻声告诉她天凉了，要加点热水啊，可是她仿佛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头也不抬地一直洗着她那永远也洗不完的碗。她转身去收晒干的衣服，好多衣服，是她每天天刚亮便起床将洗好的衣服晾晒在屋外，她一件一件捧在手心，我想帮她把手里的衣服拿回屋里，可是我怎么也碰不到她，她在我的眼前，就像空气，我挥手，触碰的仅仅只是空气，可是她却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她回到房间里，一件一件将衣服折起放整齐，我在她眼前，只有咫尺，一直看着她，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
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母亲仍然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暗红色外套，围着她亲手缝制的围裙，忙忙碌碌，总是闲不下来，我看见她拿起电话，拨了我电话的号码，可是她又放下了，我知道她怕打扰我，怕她有空的时候，我却总是在忙。母亲，您打啊，您拨通我的号码啊，我就在您的身边，就在您转眼的旁边，您打给我啊，我能听得见，我拿出电话，电话里没有母亲拨来的号码，我迫不及待地回拨给妈妈，可是电话那头却是嘟嘟嘟的忙音，这时，我看见母亲穿上了外套，是啊，天凉了，您出门一定要穿外套，我在对您说话，您听到吗？她走出了家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她都不知道我就在她的身后，她一定是去找我了，给我送伞吧，外面快要下雨了。我在这里，妈妈，我那么伤心地喊着她，我快步去追她，她还是匆匆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暮色里，傻傻地望着九台山巅，耳边突然响起很熟悉的声音“华仔”那是母亲的声音，是母亲的，没有错，可是我却看不到她，不知道她在哪里，我环顾四周，根本就没有母亲的存在，母亲在哪啊？
我夺门而出，奔跑在山野里，去到小河边，希望有母亲的身影，可是那里只有孤零零的桐子树，随着风的摆弄，懒懒地抖着身体；我转身向屋后肖家垭河山顶跑去，那是母亲每次去外婆家必经过的地方，母亲穿着她那件浅绿色的外衣行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我想母亲一定在那里等我。可是当我喘着粗气站在山顶，远望缠绕在大山里的山里和白云深处冒着炊烟的人家，却发现，那只有一片苍凉，只有苍白的天和苍白的云雾相连接，白色的空间里只有我孤独的身影，随着满山的黄栌叶迷茫在暮色里。
三
行走在喧闹的人群里，来来往往熟悉不熟悉的身影，目光游离在每一张面孔上，或微笑，或悲哀，或无奈，或苍白，无论什么样的表情都是你曾经拥有过的精彩。三年里，有几次乘坐公交车，我在车尾，看见车的前端坐着一位很像母亲的身影，我迫不及待的走过去，却不是你。我怔怔地伫立在人海，心跳得像要从身体里飞奔出来，我想找到母亲的身影。可是，天黑了，城市的街灯亮了，自己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那么清晰，却那么孤独，我始终没能找寻到你，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便彻底失去了你，那么多熟悉的脸，像你，却不是你。一个人走在冷清的夜色中，细雨飘散在我身上，抬起头，前方的路途里，或许，多年以后我们会在一个角落团聚。
母亲，你走了，你留下了孤独的我，你用你平凡而伟大的一生造就了我，哺育了我，可你就这样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是你太累了？你将你的一切都献给了这个家庭，你忙碌一生，从不奢求，从不贪念，你的爱如涓涓流水，流淌着你那慈祥的关怀；你的爱如甘露，滋润着我的生命。母亲，你如红土地上的葵花，向阳展开，留下种子，自己枯萎在新生命的起点。母亲，你把平凡的生命谱写得如此美丽，让人无法忘怀。母亲，你累了，倦了，静静地躺在大山的红土地里了。我想照耀在你黑暗的世界，怕你行走的路上一个人孤独没有人陪伴。母亲，你的世界里还有我的身影吗？我渐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步，回家的路，那么艰辛，因为，留在山里的那个家里，不再有你熟悉的身影。我，孤独了。
树欲静，可风却不停止，子想再孝，可母亲却不等了。因为有母亲，才有我，因为有母亲，才有家，母子情深，血肉相连，母子之情是无法用任何文字可以表达的。母亲一生平凡而伟大，留给我的是无尽的回忆，无尽的思念。男儿有泪不轻弹，母亲走了泪伤心。
自母亲下葬的那一刻，我清楚自己生命中的一个节点在向从前告别——有母亲牵挂的时代，结束了。
阴阳相隔两茫茫，细思量，永难忘。养育之恩，今世难还偿。天地遥追哀思远，青草地，山水间。
时常梦里思故乡，夜未央，草萱香。谆谆教诲，言简意深长。人去屋空心犹在，游子意，老屋场。
母亲已远去，怀念她，将伴随着我成长的细胞成为我的整体。留给我的一切都将保持生命的温度。
母亲，这个夜晚，因为想你，我的心里充盈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温暖。
作者简介
周书华，男，1975年12月生于重庆巫山，教过书，当过兵。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散文家协会、西部散文学会、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2001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60余万字作品散见于《延河》《西部散文选刊》《散文诗世界》《草地》《凉山文学》《文学百家苑》《中国文学》等刊。其作品被《中国精品文艺作品期刊文献库》《CNKI系列数据库》《中国知网》《中文科技期刊数据库.维普网》《龙源期刊网》《博看网》收录，作品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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