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微型小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几个片段》（四篇）作者 万吉晨

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几个片段（四篇）

作者 万吉晨

半支烟

孙喜文在前沿阵地坚守，只有酷热和孤独与艰苦。突然，一位微胖的中年人走来。一眼就看出是位首长。光着屁股的孙喜文就用急救包上的三角巾遮住他那玩意。又摸出钢盔戴在头上。首长走近了，孙喜文上前敬礼，膝盖突然发酸，就跪倒在地上了。来人忙把他扶起来。孙喜文满眼泪花，站直身子，恭恭敬敬行了个军礼，说：“报告首长，我好多天没有看到人了。战士孙喜文正在守卫。”

首长也十分激动，满含激情地说：“同志，你辛苦了。”

孙喜文脸上马上露出得意的神情，说：“首长辛苦！”

“你们排长在哪里？”

“我知道，一会儿我就带您去。首长，我请您抽烟，行吗？”

首长一愣，感动地点点头，说：“好，谢谢你了。”

孙喜文钻进洞，拿出个油布包，打开一层又一层，。他说：“这油布包可防潮了。我姥姥给了我妈妈，我妈妈又给了我。”

油布包里面有盒火柴，没有烟。把火柴盒打开，见半支烟躺在里面。孙喜文点着烟说：“就这半只了，没舍得抽，咱俩共享。”他很恭敬地递给首长。首长的手在发抖。一种肃穆之情油然而生，酸楚之痛欲罢不能。他颤颤地把半支烟举起，仿佛在烟雾里看到一尊铜像巍然耸立。他抽了一口，把烟又还给孙喜文；孙喜文抽一口，又递给了首长……。孙喜文笑了，首长哭了，扑上去紧紧地拥抱孙喜文。

烂 裆

阵地前沿岗哨里泥泞不堪，积存着沼泽般的稀泥。站岗守卫的战士头上被太阳暴晒，下面被晒热的稀泥烘烤，身上像抹了一层浆糊一样粘。冲洗一下瞬间依然如此。天气极度闷热，仿佛雨中含有胶水、浆糊似的，浑身奇痒无比。　　

该孙喜文换岗了。

钱光辉说：“报告排长，换别人吧，孙喜文烂裆，很重。”

排长文静早已感觉自己的两条大腿之间烂得很严重。可是，又有哪个战士不烂裆呢？文静一边挠着痒处，一边听钱光辉汇报。

而此刻，孙喜文却给文静开玩笑说：“排长，你成了梁山泊的好汉金钱豹汤隆了。”

文静苦笑了一下，看着自己身上一个又一个金钱状的烂疮说：“你甭说，还真的。”

三人都苦中作乐地笑起来。

洞中的蚊子又大又毒。三个蚊子一盘菜；四个老鼠一麻袋。下雨天，蚊子老鼠专往猫耳洞里钻。对此，闹得北方战士心神不宁。

“怎么样，能去吗？”文静笑着，可心里有点发酸。　　

孙喜文皱了一下眉头说：“排长，我能行。”又对卫生员钱光辉说，“你给我看看，那东西能烂掉吗？”

“你呀，到现在，还穷逗。”

“真的，我觉得特别难受，又痒又痛，去挠它，它就发胀，动不得摸不得，无可奈何，要是真的烂掉了，可就苦了我，也误了她。”

“谁，说清楚点，”

文静笑笑，止住了正在挠裆的钱光辉。

“算了，换岗去。敬礼！”孙喜文走了。

他们望着孙喜文的背影，似乎他的身影越远越高大。

半壶水

战场在此刻很平静。

天地都散发着霉臭难闻的气味。

云南松和油杉也闭住了呼吸。

孙喜文冒死从敌人的枪炮下抢回的一桶水，回来仅剩下半壶了，而他却受了伤，钱光辉急忙给他包扎。班上战士一人一口，一个一个排队喝。钱光辉排在孙喜文的前面，他喝完一口，就递给排在最后的孙喜文，只见孙喜文咕咚咕咚大喝一顿。战士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钱光辉的眼里画着问号。

老天真无情，酷热难耐，它好像要把人渴死，干死。战士们身上残存的水分都从毛孔中流出来了，连舌头根都干了。太阳高傲地释放着热能，贪婪地把一根根光针刺进战士们的血管中。就在这个时候，从另一个战壕里抬过来一个伤员，他在昏迷中喊着，水，水！孙喜文下意识地把水壶送过去，可是，打开水壶，仅仅倒出几滴，伤员嘴还没有张开，就又昏过去了。

怎么会没有水了？

有人大口喝着怪痛快，可伤员渴死了。

什么玩意？

别说了，我递给孙喜文的时候几乎没水了。卫生员钱光辉制止住大家的牢骚。战士顿时哑口。就在这时，班长命孙喜文到前沿站岗，孙喜文擦了擦嘴唇上的血，瘸着腿要走，战士突然发出雷吼：我替孙喜文站岗——

也就在此时，敌人又冲上来了，激战开始了。

固 守

两军对阵的间隙，似乎前沿很平静，只派观察敌情就行。但哨位固守也是很艰苦的。孙喜文的哨位，地势最低，积水一米多深。战士一边隐蔽自己，一边要用钢盔不断往外舀水。常常要在水中泡几个小时。他们那溃烂的裆和腋下，加上溃烂的铜钱癣，肿大的关节，……痛苦非人所堪。孙喜文过来换岗，看到被他换岗的战士小个子正半瘫似的依在战壕边上。

孙喜文说：“小个子，我来换你。”

小个子说：“老孙，你把我拉上去，我的腿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孙喜文拉了几下竟然没有力气把他拉出来，他干脆下战壕，把小个子推出来。换岗都是如此，来回反复轮换，精力聚集着，消耗着，再重新聚集。

目送小个子远走，奇痒和伤痛及烂裆病又在孙喜文身上发作了。开始好像是一处，他一挠，奇痒开始转移。如果只有痒还罢了，更严重的是他的伤痛，疼得他总想昏迷，他坚持着，眼睛注视着前方；他的裆烂了，散发着一股臭味，他忍受着，仍然注视着前方；他浑身的铜钱癣被水泡得流脓，而脏水还往皮肤中渗，他的意识还是注视着前方。

孙喜文被伤痛和奇痒折磨着，他坚持着，分分秒秒地坚持着，就在钱光辉过来换岗的时候，发现孙喜文眼睛注视着正前方，可是，喊他时，他费力的举起手，指着前方，头一歪，竟然昏死过去，他永远固守在自己岗哨上了。

作者简介：

万吉晨，网名：万里行舟。河南漯河市人，在宁夏石嘴山市工作。高级中学教师，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宁夏作家协会会员，宁夏民间文艺研究会员会员，宁夏石嘴山市诗词学会会员星海诗词微刊主编，业余爱好文学，曾发表过各类文学作品100多万字，其中小说集一部，其它为诗词散文散见诸于国内各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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