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王丽艳:《我的记忆,我的年》
【总第044306期】
我的记忆,我的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人生一旦跨过五十岁的门槛,忽然一下子就觉得时间好像长了翅膀一样,丁酉年午夜的钟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转眼间,戊戌年的脚步声就近了。若不是街上背着大包小包返乡的旅客越来越多,和市场上小商小贩们拼命的吆喝叫卖年货,对于新年的到来我似乎还有些无动于衷,再看看周围的人也与我大概如此。少了渴望与期许,年味自然也就寡淡了许多,每每这时,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过的年来,那时候的年才过得有滋有味,那时候过的年才叫年哩!
那时正是80年代初,当时土地还没有承包到户,我居住的小村离市区较远,相对有些闭塞,家家户户的日子过得还是紧紧巴巴的。如果平常不精打细算,很可能到年底粮食就接乎不上了。所以一般人家寻常日子见不了几回荤腥。新鲜水果,更是一种奢侈品,所以只有到了春节,即便再困难的人家也要买上几斤猪肉和冻梨冻柿子啥,那时大人孩子对春节的期许那是相当高的。当时还是计划经济时代,到春节能够杀起猪的人家并不多,我家因为父亲脑子灵活,母亲能干,每年一到大冬(三九天)滴水成冰的时候,父亲便把母亲养的那两头又肥又壮的大黑猪卖掉一头,贴补家用,留一头大的宰喽。这一天,我们请来左邻右舍,美美吃上一顿地道的东北杀猪菜。晚上,把猪肉一块一块分割好,肥的留下来烤油(那时候豆油供应不上,家家烤猪大油炒菜),瘦的放到窗前园子背阴的墙根,把在井沿刨的一些冰块盖在肉上,然后再浇几桶水,一夜之后,冻得结结实实,这样保存的肉新鲜不变味。
几天后,父亲便拿着卖猪的钱,到20里外的昌五镇买一些过年用品,父亲还给我们姐弟七个每人扯上几尺布,然后到专门做裁剪的冯婶家给我们做件小褂,裤子是母亲用旧的缝纫机翻新的,当然一定是大的改小的,这样,在当时来说我们的穿戴已经相当不错了。棉鞋也是母亲起早贪黑赶制的,家里人口多,常常半夜醒来还见母亲在那昏暗的灯下纳着鞋底。母亲心灵手巧,做的棉鞋总是既结实又好看。等到年三十的上午,母亲才给我们穿戴一新。对我们这些爱臭美的小姑娘来说,对春节的期待不只是有好吃好喝的,有新衣服穿才是我们最渴望的。穿上新衣服,在伙伴面前显摆显摆,那是多么牛的一件事啊!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骄傲呢!
那时的日子虽然艰苦,但总觉得有盼头。
转眼就来到了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听老人们说,这一天是灶王爷上天的日子,家家户户早上都要包饺子吃以示庆贺,同时还要在灶台前摆上供品,磕仨头,祈求灶王爷到玉皇大帝面前给自己多报善事少说恶行。父亲为人正直,从没见过他祭拜过灶王爷,到是母亲总是嘴里念念有词,祈求他老人家多说好事,保我家大小一年平安,其实这一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年的开始。接下来”二十五扫房土,二十六刨猪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母亲蒸的开花馒头又大又白,特别好吃,每年都蒸上几锅,还要把麻果(一种野生植物结的果)沾上红色在馒头上点五个红点,留作祭祀用。当然,这期间母亲开始忙碌,准备除夕夜的菜,该烀的烀,该炖的炖,该改刀的改刀,忙的不亦乐乎。
阴历三十了,上午贴春联,父亲领着我们把求人写好的对联贴在门上,窗户上,屋里屋外,鸡窝,狗窝,猪窝都贴上写着吉祥话的红纸,贴完,眼前呈现一片节日的景象。接着母亲为我们穿新衣,父亲这时把家谱从仓房的木盒子里拿出来,挂在北墙的大柜上,同时摆上香炉,碗筷,馒头。吃完晚饭,天刚有些放黑,父亲提着灯笼领着哥哥弟弟们到村西头的十字路口请神(已故先人),父亲大声地喊,哥哥弟弟们也随声附和,然后父亲在前面带路往回走,浩浩荡荡一路人马,进院,父亲往墙边上扔几把草,以供先人们回来骑的马吃。进屋父亲首先上香,作揖,磕头,随后依次是母亲哥哥弟弟。他们各个面色凝重,面对家谱毕恭毕敬。从这时起,我们也不敢造次了,说话处处小心,不吉利的话都不敢说。如果有谁打破了个杯子,母亲急忙说:没事,岁岁平安。至于到底有没有神灵,当时我们相信是有的,要不那么耿直的父亲怎么会那么虔诚呢。
几十户的小村,年三十的夜晚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大人们在厨房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年夜饭,孩子们手提着红灯笼叫喊着从屯东头跑到屯西头,零星的鞭炮声不时地响起,一种祥和的气氛笼罩着小村。
年夜饭也叫团圆饭,离家在外的人,一定要赶回家与亲人们团聚,所以这顿年夜饭就格外隆重。据父亲说,早年大户人家有八碟八碗之说,后来传到普通人家讲究八个菜或十个菜,鸡、鱼、排骨,肘子作为主菜,其他可根据自家的喜好来定,总之要双不要单,意在图个吉利、圆满之意。晚上八点半左右,父亲和哥哥姐姐们在屋里开始包饺子,母亲在厨房叮叮当当一阵煎炒烹炸,一会工夫屋里就飘满了肉香。这时大概十点半左右,外面一阵阵噼噼啪啪的爆竹声陆续响起,父亲终于忍不住发话:发纸,不能拉在别人家后面。于是父亲带着哥哥与弟弟们把吃饭的炕桌搬到外面,摆上贡品,点着一边早已放好的小麦秸秆或高粱秸秆,寓意节节高。然燃放鞭炮,上香,烧纸,拜天拜地。这时母亲也把饺子煮好,饭菜都端上了桌,母亲把一个碗放两个饺子放在供桌上。父亲等外面的火彻底熄灭之后,撤回供桌,进屋先洗脸,净手再给先人们倒酒、烧香,磕头,接着是母亲,大哥,大弟……,依次如是,一切程序结束。终于可以开吃了,十个菜,满满一桌子,每盘菜妈妈做的都是咸淡可口,色泽适宜,除了香还是香!尤其妈妈烀的猪肉绵软,配上蒜泥,吃一口都香到骨子里,让人不禁感叹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香的肉了。自从走出农村,多少年了,再也没吃过那么香的猪肉了。
吃完年夜饭,12点左右,接着开始拜新年。儿子给父母磕头,新结婚的媳妇也要给公婆拜年,那是要给红包的,给的票子越多,儿媳喊爹妈的声音就越大,当然一家人的喜悦与幸福也就不言而喻。除了给自家人拜年,哥哥带着弟弟还要去左邻右舍,叔叔,伯伯那拜年,等他们回来,跑累了,也困了,但父亲不让睡觉,让我们守夜。父亲一会让我们吃个冻梨 一会又让我们吃个冻柿子,或者一会给我们讲个笑话,我们终于坚持不住,慢慢地睡着了,你枕着我的胳膊,我枕着你的腿,横七竖八躺了一炕。
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把我们一个个震醒,母亲早已经把初一的饺子下锅,然后父亲又是上香,磕头…。吃完早饭,邻居们开始互相拜年,问好。即便曾经有什么过节,一声过年好,什么恩怨都化解了。初二晚上,便是送神的时间,也有的人家是初三送神。所谓送神就是把请回来的“先人们”从家送到十字路口。记得天刚有些擦黑,父亲上完香之后便领着哥哥弟弟们到十字路口送神去了,母亲在家开始撤供品,家谱,重新把家谱卷好放入木盒之中。明天七大姑八大姨就可以来串门了。
那时生活艰苦,串门的礼品几乎都是二斤用黄纸包的槽子糕两盒水果罐头,不同的只是包装纸不一样而已。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初五的饺子,初七的面,当然十七,二十七也一定要吃面的,听说吃面是为了栓大人小孩的腿,也就是保大人孩子一年身体健健康康的。
剩下最后一个节日就是农历二月初二了,也就是俗称的龙抬头日,这一天家家户户要吃猪头肉以示庆贺,从此,年才真正意义上结束了。
与年有关的习俗大致如此,南北方会有一些差异,北方人过年隆重,也很注重细节。那么年是什么?它是一年的结束也是新一年的开始,它是民族传统的风俗,也是百姓渴望幸福的美好心愿。如今过年已经在悄然地发生了变化,农村虽然依旧保持着古老的风俗与习惯,但已经简化了许多,因为吃与穿已不再是人们最大的渴求。城市里更多的人把年看成一种休闲旅游的最佳拍档期,选择境内游或境外游,年夜饭更是以一种新的方式:网上订购或酒店定制,总之那种亲手参与感大大减弱了,年味就自然而然淡了。
现在每每说起过年,我们真的挺怀念过去的那个年味!
王丽艳,1966年生人,本人热爱诗歌,散文,杂文等,在其它网络平台有作品发表。网名:春燕昵语,网号:2836304056,微信昵名:黑龙江~王丽艳,微信号:wly15045386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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