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小说】樱桃红了（五十）
刊首语
一个不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 from 《麦田守望者》
樱桃红了（五十）
文｜宋宗兴
兰河南岸的山坡上，是牤牛屯数百年来多家姓氏的坟茔聚集地，而今新坟布满，纸灰遍地，幡影飘动，连日来被鬼子无辜杀害的百姓亲人们有不断前来祭奠者。
一列马队在老胡的引领下朝着兰河岸畔的山坡急驰而来，这是樱桃带领十多名救国军的战士，前来祭奠三百余名被日本鬼子杀害的百姓亡灵。
樱桃长跪爹娘合葬的坟前，泪流满面，一边烧纸一边哽咽着说：“爹、娘，您二老生逢乱世，一个命丧胡匪之手，一个被小鬼子杀害，要怪你们就怪女儿吧，全是女儿连累了你们，女儿对不起二老啊。女儿本应给您二老守孝，可是，现在女儿身不由已，咱辽南救国军的一千多名将士都在看着我呢，我会记住这笔血债的，会让小鬼子血债血还，您二老在此安息吧。”说完，樱桃在爹娘的坟前磕头祭拜。
春来和侦察员老胡上前拉起樱桃，春来说：“樱桃，人死不能复生，你肩上的担子还重着呢，全体救国军的将士们还靠你带领打鬼子呢，你要保重，我们以后要多打鬼子，给大叔报仇。”老胡说：“司令，你看谁来了。”
樱桃站起，回头一看，泪又滑落下来，原来是杜海阳老汉来了，樱桃喊道：“师傅。”杜海阳上前扶住正欲拜谢的樱桃说：“樱桃，小鬼子进牤牛屯害苦了没有及时逃出的百姓，你爹死得惨，被小鬼子拿刺刀捅了十多刀，这些小鬼子豺狼本性，太歹毒了，俺是连夜带领撤出的乡亲们，及附近屯子里的好心人回来把尸首埋掉的，把你爹和你娘合葬在了一起，好多的尸首因无亲人前来或是辨认不出来，只好合葬在一个墓中了。”说着，杜海阳指了指一个大大的坟堆。
樱桃朝着这个大大的坟堆跪拜，三叩首后对杜海阳说：“多谢师傅如此重情重义，我代表救国军的将士们谢您老了。”
杜海阳老汉说：“樱桃，你打鬼子也是为咱辽东人打的，谁不爱国爱家乡啊，这样一说不就外道了。哎！可怜这三百多条无辜百姓的命啊，只有一个孩子幸免于难。”说着，杜海阳从身后拉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这孩子是在鬼子用机枪扫射的时候，他娘将他偷偷按倒在身子底下，才免遭一死，也多亏了这个孩子，俺才找到你娘的坟，将你爹娘合埋在一起。”
樱桃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牤牛屯里的后生王小虎，虽说王小虎才十五六岁，可是长的个子并不矮，要高于同龄的孩子大半头，嘴巴上长出了一撮浓浓的胡须，两道浓眉间透着英气，樱桃点头说道：“小虎，我要多谢你了。”王小虎说：“樱桃姐，你当时组织救国军时，俺也想参加，可是俺娘死活不让，这不俺爹娘全让鬼子枪杀了，俺也差点送命，现在俺就想跟你走，参加救国军，狠狠地打鬼子，给俺爹娘报仇。”
樱桃看了一眼杜海阳，杜海阳微微点头。樱桃说：“也好，苦命的孩子，我收下了，跟我干吧，多打鬼子，为你爹娘报仇。”杜海阳对樱桃说：“樱桃啊，记住师傅的话，以后狠狠地打鬼子，这小鬼子要见一个杀一个。”樱桃说：“师傅，我记住了，对于小鬼子见一个杀一个。”
辽东纺织厂织布车间。李二愣子和胖丫正在车间里紧张地工作着，纺织机器振耳欲聋的轰鸣声，让胖丫感到有点头晕。胖丫和李二愣子说：“二愣子，俺从来没有干过这么长时间的活呀，从清早睁开眼就干，一天十多个钟头，真有点吃不消啊，咱能不能不干，还是回咱牤牛屯吧？”二愣子说：“既然来了，还是托人家韩掌柜找的活，咱不能说不干就不干啊，再说了，若是回到屯子里，你爹也不同意啊，救国军不是要和小鬼子打仗吗，等过段时间，咱们干满一个月，开完工钱，看看情况再说吧。”
胖丫有点感到头晕，逐渐支持不住，便停下手中的工作，二愣子搀扶着胖丫，坐下来歇息，二愣子又继续忙自个的工作去了。
胖丫感到身上被人踹了一脚，迷迷糊地睁开眼一看，站在面前是脚穿皮靴的车间主任日本人加藤。没等胖丫说话，加藤又是一脚将胖丫踹倒在地，骂道：“你的，怎么消极怠工，坐着不干活。”胖丫说：“俺头晕，想歇会儿。”加藤骂道：“妈的，头晕是假，消积怠工是真，这样我会扣你的工钱。”说完又是一脚。
李二愣子闻声赶来，上前和加藤理论：“怎么了，头晕还不能歇会啊，要累死人啊，活不少干就行呗，你凭啥打人啊。”加藤怒气冲天，抬手欲打李二愣子。老崔此时赶来，上前忙拉住加藤，笑脸相陪说道：“加藤主任，您何必跟他们俩个小工人计较呢，有事我来处理，您消消气，这儿有我，保证活不能少干，您回办公室喝茶歇着吧，啊。”说完老崔又说二愣子：“快去干活，别在这儿呆着。”
经崔贵左右逢源地劝说，加藤渐渐消了火，慢腾腾地背着手离开车间工作现场，回办公室去了。
李二愣子骂道：“这小鬼子真他妈的不是人性啊，怪不得樱桃组织队伍要打他们呢，就该打。”崔贵上前说道：“二愣子，耐点性子，别点火就着，和这些小鬼子不能太认真，你出来干啥来了？不是为了挣钱糊口吗，是让你和小鬼子斗气来的吗？”听了老崔的话，二愣子不语，只是两眉紧锁，牙齿咬得直响。
中午，食堂开饭了，二愣子扶着胖丫去打饭，端着那一碗高粮米水饭，还有那半碗没有一点油腥水的白菜炖土豆，胖丫和李二愣子真是难以咽下，二愣子看着胖丫憔悴的脸，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儿。二愣子想起在泰记书局李兆麟嘱咐自己的话，要和工友们团结起来，消极怠工，适时举行罢工，要求增加工资，减少劳动时间，以共同对付日本人的盘剥。于是，二愣子向众多对伙食不满意的工友说：“工友们，这饭真是一天不如一天，连猪狗食都不如，中午每个桌上的一壶开水也停了，一天工作时间那老长，这是不让人活了，干脆咱们不吃了，给他们罢工，伙食不改善、工时不缩短，咱们不复工。”个子高高的工友刘刚上前支持，说：“对，罢工，不改善伙食，不缩短工时咱们不复工，同时还要求增加工资。”众工友们纷纷响应二愣子的倡议，一个个将碗中的饭菜倒了满地，砸碎了大量餐具。
加藤带领三四个警察赶来，加藤喝道：“想闹事吗？谁是带头的？站出来。”李二愣子和工友刘刚首先站了出来，李二愣子说：“伙食一天不如一天，工时不断加长，工资不见长，这还能让人干好活吗？”“对，再这样下去我们都罢工不干了。”刘刚带工友们一起喊道，数百人的餐厅，工友怒声如潮。崔贵悄悄上前附在加藤耳根说道路：“加藤先生，好汉不吃眼前亏，您看您是不是回去和厂长合计合计，和这些穷工人闹僵了，他们一罢工影响了生产，那麻烦就大了。”
加藤软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有要求可以正当反映，也不能砸餐具、闹餐厅，你们的要求我向厂长汇报后答复你们。”说完加藤灰溜溜走了。
罢工一天后，加藤在纺织车间的工友面前宣布：“经请示厂长，给每个工友每人每月增加工资一元，每天减少一个小时的工时，进一步改善伙食。但是，从今以后，你们决不能再聚众闹事，要好好工作，争取多干多得，我加藤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加藤说完走开后，工友们一阵欢腾的笑声，纷纷上前把二愣子和刘刚抱起，庆贺斗争的胜利。
晚上，纺织厂下班时，老崔将二愣子和胖丫喊住，说道：“二愣子、胖丫，听说辽南的救国军在首山打死了好多的日本鬼子，小鬼子报复救国军，可是救国军转移到了山区，气急败坏的鬼子把整个牤牛屯杀光、烧光了，你们不是牤牛屯的吗，抽时间回去看看，我替你们请了一天假。”听完老崔的话，胖丫和李二愣子心里着了急，胖丫说：“俺爹他可咋样了？”李二愣子说：“咱们回去和韩掌柜说一声，明天抽时间回去看看。
春日的晚阳缓缓西沉，辽东城渐渐笼罩在暮霭之中。三道街泰记书局不见了客人，门窗上的木板也已上好，掌柜韩振江坐在二楼藤椅上喝着茶，翻看着上午送来没及时看的报纸，春来娘忙碌着做饭，女儿春梅清扫着书局的地面卫生，整理着零乱的书籍。
韩振江呼地从藤椅上站起，喊道：“春梅，把你娘叫来。”听到爹急切的声音，春梅问道：“爹，啥事呀这么着急？”韩振江急了，说：“你个死丫崽子，叫你找你娘你就快点，问那么多干啥。”
素芝听到韩振江急切的声时，从后厨出来问道：“你今个儿是咋地了，你从来都是有深沉的人，咋说话像吃了枪药似的？”素芝说着走到了韩振江跟前，春梅也扔下手中的扫帚上楼来到韩振江跟前。
韩振江说：“不好了，樱桃和春来他们的救国军前几天在首山消灭了一百多个鬼子，然后转移到南部山区，小鬼子报复救国军，把整个牤牛屯子杀光、烧光了，这小鬼子也太歹毒了，杀这些无辜的老百姓干啥，也不知春来他们现在咋样了。”素芝上前抢过报纸，边看边说：“我就说不同意春来他们参加什么救国军，搞什么游行，小日本子那枪炮那么厉害，能打过人家吗，春来可咋样了？”一家三口人陷入焦灼中。
“嘭”“嘭”“嘭”三声敲门声，让韩振江和素芝停止了议论。韩振江说：“二愣子他们回来的没有这么早，春梅看看是谁呀。”春梅下楼去开门的同时，韩振江、素芝也从楼上跟了下来，春梅到门口问道：“是谁呀？”“是我。”春梅听出是哥哥春来的声音，一边开门一边对韩振江和素芝大声说：“是我哥回来了。”韩振江、素芝似信非信地急忙上前来迎接。
门开后，春来急忙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春来说：“爹、娘，我回来了，走，到楼上说话去。”没等韩振江、素芝反应过来，春来便领着来人往楼上走，春梅急忙将门关上。
等众人来到楼上，春梅也关好门上了二楼，韩振江、素芝心里正在猜测春来身后的这俩人是谁。
“爹、娘，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辽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王樱桃，这位是侦察员老胡。”春来指着樱桃和老胡说。
“啊？这是真的吗，你们不是转移到山区了吗，咋来书局了，辽东城这地方你们也敢来，小鬼子正在抓你们呢。”韩振江焦急地说。樱桃说：“伯父、伯母好，我是头次来泰记书局，久闻伯父大名，您素有爱国之志，今日相会，三生有幸。首山之战后，救国军消灭了一百多个鬼子，小鬼子对牤牛屯杀光、烧光，我是回来给爹上坟的，顺便和春来过来看看你们。 ”
韩振江说：“从报纸上知道你们打仗的消息，打得痛快，为辽东老百姓解了恨，可是牤牛屯的三百多老百姓死得太惨了！”樱桃说：“俺爹是让鬼子拿刹刀捅死的，这仇一定得报。春来现在是救国军的领导了，担任宣传部长，我为你们培养教育了这么个好儿子高兴啊！”
素芝问：“秀君呢，她咋没来？”樱桃说：“伯母，秀君是我念私塾的同学，是春来大学的同学，比我有文化，她担任了救国军的秘书长，她有好多工作要做，一时不能前来。”素芝对春来说：“春来，你在救国军里大小是个角，听李兆麟先生说你表现很好，可是现在我担心辽东城里的警察局查出你来，咱这泰记书局恐也难维持了。”
春来上前对娘素芝说：“娘，不要怕，若是警察局来调查，你就说我去了外地求学，混过去就可以了。”韩振江说：“春来，你在救国军里好好地支持樱桃，难得咱辽东出了这么一个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女英雄，李兆麟先生前期来时曾详细介绍了你们的队伍情况，没有想到你们能有这么辉煌的战绩，你们以后面临的困难还很多，小鬼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爹，咱们的救国军武器装备、人员素质都有了提高，现在队伍也壮大了，也得到了辽南民众的支持，有樱桃的领导，一定能打败小鬼子的。”春来说。韩振江说：“你不应该冒险将樱桃领到咱书局来，万一出点差错，谁可能负起这个责任，她现在是救国军的司令啊。”
樱桃哈哈大笑，说：“伯父，我王樱桃自救国军成立时，就没拿性命当回事，死了那么多的乡亲，他们的灵魂能安息吗，我不替他们报仇，枉此一生。此次前来也顺便了解一下辽东城里小鬼子的动向。”韩振江说：“你们胆子可是够大的，可要当心啊！”
“嘭”“嘭”“嘭”泰记书局的门又敲响了。韩振江和春梅急忙下来隔门问道：“谁呀？”“是我，二愣子。”韩振江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开门后问道：“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呢？”二愣子和胖丫异口同声地说：“罢工后，缩短工时了。”
韩振江说：“你们到楼上看看谁来了。”二愣子和胖丫上了二楼，只见樱桃和春来在楼上。二愣子急忙走上前高兴地问：“樱桃、春来，你们怎么来了？”樱桃说：“真是巧得很，在这儿遇上二愣子和胖丫了。”胖丫说：“樱桃姐，俺们俩拿着春来的信来辽东后，经过韩掌柜介绍去了辽东纺织厂上班，晚上下班后回这后院的小房里住。”二愣子问道：“听说咱们的救国军在首山打死了好多的鬼子？鬼子报复咱牤牛屯，杀光了全屯子的人，有这事吗？”樱桃说：“这是千真万确，我们打死一百多个鬼子，小鬼子到屯子里杀死了三百多口没撤离的乡亲，屯子也被烧光了，只剩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胖丫问：“俺爹咋样了？”樱桃正迟疑时，春来接过话说：“胖丫，你爹也让鬼子杀害了。”胖丫一听，顿时惊呆，停一会后抱头痛哭，素芝和春梅赶紧让胖丫坐在藤椅上，好言安慰。
二愣子急眼了，说：“当时俺要参加救国军，这老丈人死活不干，非要俺到城里做工，在哪儿也是小鬼子的天下，能有咱们的好日子吗，俺不回纺织厂了，现在就跟樱桃去参加救国军，打鬼子去。”
樱桃安慰胖丫和二愣子，说：“胖丫，全屯子不只你爹被害，俺爹也让鬼子杀害了，咱们得想办法报仇，有我们的救国军在，这仇迟早要报的，你们还是在纺织厂做工，我们里应外合，把小鬼子的工厂给破坏了，不同样是一种报仇的方式吗。”
韩振江说：“二愣子，樱桃说的对，你们在纺织厂多做工友们的思想工作，争取配合樱桃将纺织厂捣毁，那不次于在战场上杀鬼子。”樱桃说：“由于当时被鬼子杀害的乡亲太多，一时无法一一确认，牛二爷和乡亲们的尸首都集中埋在一个大坑里了，抽空你们可以回去上上坟，既然埋了，就不要再动土了，让老人家安息吧！”
韩振江说：“今天来的人挺全，咱们就一起吃顿饭，樱桃今晚就住这儿吧。”樱桃说：“我和春来有要事在身，城外还有十来号人在等着呢，我们不便久留，暂且告辞了，有事我会派人和你们联系的。”
临行，樱桃拉着胖丫的手说：“胖丫，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我们会给你爹报仇的。”胖丫点头。
望着樱桃、春来、老胡离去的背影，素芝、胖丫、春梅不住地抹眼。
（责任编辑：王志胜 排版：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RE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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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兴｜【衍水小说】樱桃红了（三十八）
顾问: 富福安 宋宗兴 全德泮 马清涵
巴进 韩纪良 蒋丽英 郝良岳
主编:郭升良
执行主编:王志胜
副主编:韩英（多木） 夏红霞
组稿编辑:（小说、散文）
韩英（多木） 夏红霞
小酒窝 于海波 苏珊
（诗歌） 李猛 唐仁鸿
推送编辑:王勇，王志胜
阅评编辑:张继红 刘珍 肖玉婷
朗诵编辑:王爽，苏迪，崔笑迎
后期制作:王志胜，小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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