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阿根廷作家笔下的女性史诗,千万别错过了

▲ 塞萨尔·艾拉(Cesar Aira),阿根廷小说家。1949年出生于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少年时期经常出入于阿根廷国立图书馆,对人文艺术类的图书有广泛涉猎,他雄心勃勃,想要当个“百科全书式的作家”。博尔赫斯、马塞尔·杜尚等都对他的创作有重大影响。其作品被认为包含了魔幻现实主义和达达主义,也有类似于19世纪现实主义风格的作品。2015年,塞萨尔·艾拉入围国际布克奖名单。他极其多产,目前已出版了100多本书籍,多为中短篇。

今天给大家推荐的小说是塞萨尔·艾拉(Cesar Aira)的《女俘艾玛》——这本书是这位被誉为“博尔赫斯传人”的阿根廷作家的成名之作。

在潘帕斯草原的广袤大地上,在这片你未曾涉足但心驰神往的埃尔多拉多黄金国中,一位叫爱玛的女俘可以成为每一个人的化身。她经历了堂吉诃德式的兜兜转转,用坚实的步履书写下了女性的隐忍与激情。

《女俘艾玛》就是这样一部潘帕斯草原上的女性史诗。

01.

爱玛的第一段旅程:若即若离,似有还无

我们刚到某个地方时,或许会感到与身边情境的割裂。我们不属于现下的环境,我们被迫失语。爱玛也是这样。

小说一开篇,爱玛被装上囚车,运往普林格莱斯要塞。对于她来说,这段淡入淡出的引子,这段坐在囚车中的颠簸,只是无疾而终的希望,如同历险中最重要的,只是日日相同、循环往复的经历。

在书籍的前四分之一,爱玛都近乎不存在。我们只能在一些细碎的叙述中瞥见爱玛的倒影。

她只是一个生育子女的母亲:

“杜瓦尔看见那婴儿的时候,母亲正在把乳头塞进孩子嘴中,入睡之前,孩子自动吮吸着母乳。那位母亲抬起头来,遇到了法国人的视线……那女子披着由两件不同衣裳拼就的破衣烂衫,她个头矮小,瘦弱憔悴,大概是哺乳孩子的结果;身上盖着肮脏的厚斗篷,面貌特征像黑人,一头乱蓬蓬的短发,油腻腻的。”

她只是一个用来交易的货币:

“用不着大惊小怪的。这些女人要么是俘虏,要么是被当兵的丈夫卖掉换了几匹马,或者司令官为了表示亲善,会送给酋长几个美女。这样一来,她们就成了金钱世界里的一种“货币”了。确切地说,印第安人使用她们,可以延长她们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也许就是一辈子。这还不够抒情吗。”

她只是一个供男人发泄性欲的妇女:

“但是,到了第四天或者是第五天的夜里,中尉吩咐手下把姑娘送到他自己的睡铺上,那时其他人都还没有上床。就在其他军官的注视下,中尉占有了小姑娘,而军官们不动声色地继续饮酒。”

但随着叙述的推进,朦胧的爱玛开始变得清晰,她有了独立的行动。语言镜头如版画般刻画下她的一举一动。被押送到普林格莱斯要塞后,爱玛先是被分配给了一位军官,又被扔给了邻近村子的一名士兵。她开始讲述自己的前世今生,开始讲述自己的困顿苦痛:

爱玛回想起那个漆黑的夜晚,她第一次离开要塞,必须面对生活中无限的混乱状态,那一次她是多么害怕。就在那时候,或许是更早些吧,爱玛已经懂得,仅仅因为出生在那个年月,她这辈子命中注定就得不断遭遇到怪事。几乎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她因为有了孩子就被赶出家门,被流放到危险而渺茫的边疆之地。

她甚至有了自己的印第安情人。她与曼布在林子里嬉笑打闹,消磨时光,通过这段与自然的亲密接触,她开始融入这片土地。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仍是一个女俘。在爱玛的第一段旅程中,她只是堪堪地附着在这个世界。

02.

爱玛的第二段旅程:闭口倾听,辗转体会

爱玛的吉卜赛生活没有停滞,作者艾拉没有给她安排久留的机会。一场印第安人的偷袭让爱玛再次被卷入了充满不确定性的生活。

经历一些变动后,爱玛被送到酋长之子华尔的手上。她仍然不太有说话的权力,而是生活在他人眼里。

华尔觉得她漂亮,一副柔弱的神态,身材不高,双手纤细。她在全神贯注地给女儿喂奶,女儿也是同样地专注。她身旁有个像她一样的姑娘也在认真地给一个婴儿喂奶……华尔觉得有些发懵。

他们在卡尔维岛上度过了一个飞逝的春天。但爱玛还是离开了华尔,她又来到了新的城市,被献给了居住在王宫大臣埃瓦里斯托·乌戈。不过这时,她不再是单纯地沉默,而是开始提问,开始思考,譬如她问别人为什么王宫里所有的乞丐都说自己有气喘病,极力要激起别人的同情心;她还敢于嘲笑拥有自己所属权的丈夫:

爱玛心中嘲笑丈夫这股倒霉的执拗劲儿。他遇上了宿命论危机,感觉死亡就在脚下,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因此垂头丧气。他错了。他常说,他的聪明只能用来做错事。面对愿意听他倾诉的人,他总是说什么行政管理,他都一窍不通;他还说,他只是在盲目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爱玛不愿陷入安定的泥淖里,被养鸡人的世界所吸引后,她又出发了:她曾一度以为离开王宫很难,但短短几周她就安身于养鸡场,“学会了最后一课,明确的一课”,还跟一位动物学工程师结了婚。

在这个阶段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表面镇静却内心暗潮汹涌的爱玛。她体味了时间种种,终于有了属于自己个人的希冀与目标。

我们从爱玛身上看到了爱玛,而非透过男人的目光看向一位母亲、一位女俘。

03.

爱玛的第三段旅程:曙光初现,进退咸宜

当爱玛提出希望返回要塞居住之后,这位动物学工程师丈夫也慷慨地附赠了“两只野鸡、两匹灰色的小马”供爱玛上路了。回到要塞后,她克服困难,赢得上校的支持,又多方斡旋,购买马匹、选择场地、参加野鸡交易会,为自己构建一个崭新又自主的未来。我们可以看到,这个在小说开篇“隐身”的女俘,已经可以平等地与要塞上校相处交谈:

她邀请上校共进午餐,然后二人单独坐在爱玛大房子里的一个房间里,像印第安人那样盘腿坐在席子上。

作为野鸡场主,爱玛可以自己安排休假:

这段时间以来,她对日常生活已经有了淡淡的厌倦感,大概是压力减轻的原因吧。恢复健康最彻底的办法就是出去旅游。爱玛早晨醒来,听见有只野鸡在叫,降雪似乎也盖住了鸡叫声,她有些不安。因此,当鲍伯进来告诉她雇工们的想法时,爱玛欣然点头同意。

随着她的脚步,我们游览了新罗马洞穴。至此,爱玛的故事戛然而止。

想必这就是爱玛的第三段旅程,也是我们所知的最后一段旅程。随着小说的情节开合,爱玛也兜兜转转回到出发的地方。但她的身份陡然变化:刚出场时,她还是一个卑微的女俘,临到了时,她却成了一个独立自主的女商人。或许,人生的艰难困苦都只会局限在某一个阶段,而负重前行后,总会迎来初现的曙光。正如文章末尾所说的那样:

等到爱玛一行告辞时,已经是黑夜。他们刚回到山洞,暴风雪就来了,一连持续了几天。他们就在山洞群里抓犰狳和针鼹。睡觉的时间很长很长。每天认真地涂抹油脂和颜料。在面向海湾的大厅里吸烟,观看风暴掀起的巨浪。有时想想心事,有时闷头睡觉。

有时想想心事,有时闷头睡觉。即便是面对惊涛骇浪,爱玛也平平淡淡地走过。人生不过如此。

我们可以看到,在艾拉这本小说中,出彩的并非雄奇瑰丽的幻想。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段叙述本身就是一爿脚踏实地的想象空间。潘帕斯草原的每一个细节,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描绘。从小说里,我们可以看到凭影像所看不到的东西:清澈深邃的天空下,一只野兔匆匆跑过。鸟群仓皇逃窜,偶尔传来一声风头麦鸡的尖叫。公牛如毛毛虫般扭动,马蹄踏在平原上响声异常凄凉。

但这不只是属于飞虫走兽的世界,这是人境:红木车轮、大木箱,镣铐、军刀,即便没有人发声打破寂静,人的存在也不言而喻。有土生土长的印第安人,也有远渡重洋而来的“白人”移民。这两个民族在自然之境交遇,相互冲突,也相互尊重。

这就是《女俘爱玛》:自然与文明交相辉印,浪漫与现实水乳交融。

《女俘爱玛》与《野兔》

当然,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毕竟,他的书中也存在着极为丰富如万花筒般的意象:货币,印钞,野鸡……还存在着对于军事统治压迫人民的思考。然而,艾拉就曾解释过,自己书里并不存在绝对的政治思想理念:

我不明白,为什么文学家一定要对周围的社会政治现实做出承诺呢? 我可不想说这个。我宁肯生活在象牙塔里,跟自己的图书、诗歌和艺术在一起。

也不存在绝对的解读方式:

社会得以幸存,是因为有误会。以文学为例,作家写的东西,他心里明明白白,到了读者手里却产生了误会,难以被人理解。文学的宝贵之处就在这里,因为简单的理解可能就是传达一个信息(今天有雨,明天放晴),而文学远远超出了传达信息的功能,这超出的部分就在作家的明明白白和读者的误会之间。我经常想到我自己就是个读者,这个读者身份让我严格控制自己写的东西。

或许,每一位读者都可以在他的作品中读出截然不同的意义。那么,这只是一封恳请你迈上心灵之旅和风光之旅的邀约。作家真正的价值存在于与读者建立的直接交流之中——

不来读一读艾拉的原作吗?

《纽约书评》的迈克尔·格林伯格如此称赞他:

艾拉的作品是被投递到平原上的密密麻麻、变幻莫测且结构精巧的建筑物,不事张扬的抒情风格与他对由形而上学、现实主义、通俗小说、达达主义糅合而成的不协调组合的偏好,被调适得恰到好处。
西班牙《国家报》:
你真的应该到阿根廷南部去寻找那位当今西班牙语文学界最具创新精神、最令人感到兴奋与震撼,也是最具颠覆性的作家:塞萨尔·艾拉。
《纽约太阳报》:
艾拉逾越了现实的边界,世界不再辜负他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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