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散文】寻找寂静的山村
寻找寂静的山村
山村的夜晚像一幅画，像一首诗，她常常在不经意间闯进我的梦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入梦的频率越来越高。终于，我经不住她的诱惑，只要有机会，我便会远离都市，到乡下，到山区，去寻找我梦中的图景。
今天吃过午饭，我们文学院的全体同学一起乘车来到铁岭县大甸子镇当铺屯村。汽车绕过大甸子镇，那倚在青龙山脚下的当铺屯村便遥遥在望。那山的轮廓，那村的炊烟，让我一下子走进我熟悉的梦中：
累红了脸的太阳疲惫地滑向山坳；山脚下一处处人家的房顶升起了缕缕炊烟，它慢慢地化作一道道山岚丝带般缠绕在山的腰际；曲曲弯弯的小路上慢行着荷锄的农人、吱扭着晚归的牛车；夕阳给一座座茅屋镀上了一层金色，给姑娘媳妇的脸涂上殷红的胭脂， 给田野里走来的汉子注入了活力……
随着牧童嘹亮的短笛，一曲山村黄昏的交响便拉开了维幕：“二丫头，吃饭啦。”“小石头，回家啦。”这些婆娘呼儿唤女的吆喝声在小村的街巷里穿行，在草屋的上空回荡；“嘎、嘎、嘎”小河里戏水的鹅儿鸭儿们辞别白天的伙伴，摇摇摆摆地排着队跩向各自的家里；鸡们可不是鸭鹅这样沉稳，它们在主人一声“咕——咕咕咕咕咕咕”的招唤中，拔起双爪“咯咯咯”地狂颠着向主家奔去；小院里，猪儿前爪扒着猪圈声嘶力竭地叫着；驴子刨着后蹄咴咴地喊着；花猫喵喵地拌着主人的脚…… 手脚麻利的农妇们，一边剁着鸡食拌着驴子的草料，一边温着灶上的猪食，嘴里也不闲地骂着闹圈的猪、刨食的鸡、啃槽的驴，心不顺的时候还要梢带上贪玩的孩子……等鸡进了窝鸭上了架猪已发出了鼾声，这乡村交响的高潮才告一段落。而这时，夜的围幕已悄然拉开。
夜色笼罩下的乡村，躲在山的皱褶里，别有一种韵味。她静谧、安详，还有一丝诡异和神秘。此时的村庄，宁静得仿佛停留在山的休止符里，那乌鸦的一两声凄鸣、及深巷中的几声犬吠，是夜的重音么？！
月亮把琴弓挂在树梢上，繁星把音符写在天幕上，山村里三五户草屋里昏黄的烛光摇曳着风的箫声……
这便是常常突如其来地闯进我梦中的图景，当然，和这画面一起出现的还有孩子星星般闪亮的眼睛、老人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烟斗和他腹中取之不尽的古老的传说……
每次从梦中醒来时，我常常搅尽脑汁思考，这画面那么熟悉，那么真实，那么亲切，它深深地定格在我的灵魂深处，似和我的前世今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到底是哪里呢？是我童年的故乡么？不是，故乡没有山，没有可供鸭鹅嬉戏的水，山和水是我们童年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也曾回到故乡寻找，那里的高楼瓦屋、轰鸣的机器早已把童年的乡村淹没得荡然无存了，村后唯一可以起可以伏可以供我们孩子捉迷藏逮蚂蚱的土岗，也早在学大寨的年月里被填平了。我走过许多山区，都没有找到我梦中的村庄。今天，当我们的车沿着蒲河驶进青龙山时，那梦中的画面一下子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山，是坐落在铁岭县北部的青龙山和白龙山；村，是隶属于大甸子镇的当铺屯。这山，这屯，都好像从遥远的历史中走来。屯，倚着山脚；河，从村前流过；林，在河边耸立；雾，飘在山腰；日，坠落山后……不等客车驶进村口，我的心已经跳得浑身酸软了。
然而，当我走进村庄，走进当铺屯的灵魂深处，却又一下子陌生起来。河边的树等距离地列在那里，像一队木然的士兵；直通田野的柏油马路上穿行着代步的摩托和农用机车；用地砖铺成的文化广场上排列着各种健身器械；一家家只能靠门牌号码来区别的瓦房像争穿同一款时装的村妇张扬着小村的富庶；院子里的狗们抬起脑袋，撩一眼闯进小村的陌生人，见怪不怪地闭上眼睛，懒洋洋地卷缩在门旁。晚饭在小村的餐馆里，七浑八素的菜肴决不亚于城市的中档饭店。
从餐馆出来，夜幕已然拉开，明亮的路灯，掩去了满天的星辉，文化广场的音响吞噬了自然的天籁；燃烧的篝火旁，一群大姑娘小媳妇扭腰摆胯跳着时尚的街舞，围观的孩子脸上看不见羞涩与怯懦，人群中不时有手机的彩铃响起，那是家人的呼唤……
我沿着小河边向远离喧嚣的方向踽踽独行，回首望去，明亮的小村隐去了山的身形，镭射音响依然充溢着耳鼓。我知道，随着经济的发展，这高科技的现代文明已遍布城乡的每一个角落。我也终于明白，我再也看不见鸡的飞奔，鸭的跩行，再也听不见牧童的短笛，听不见老人古老的童谣了。呵，那曲曲弯弯的乡间小路呢？那躲在山坳里的幽幽烛光呢？我梦中那美得令人忧伤的小山村呢？这一切怕只能到梦中去寻找了。
作者简介：蒋丽英，网名一箫一剑，辽阳市作家协会会员，辽阳市红楼梦学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文学院第二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1963年生于辽阳县乡村，从事多年纺织等各类企业管理及副刊编辑工作。喜欢摄影、旅行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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