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赛停摆,一个不漂亮的足球女主播暂时失业

“你看她,腿又细又长,我要有的话,嘻嘻,我也去做游戏解说。”
“你看这个人,啊,竟然靠骂人就能火,我也好想火啊······”
“睡觉也能直播?小哥哥,我直播睡觉,你们也给我刷礼物好不好?”
没有颜值,没有身材,不会撒娇,不会萝莉音、御姐音,更不敢直播睡觉,枪手萝莉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足球主播,在章鱼平台直播。
直播间的头像是马尔蒂达,《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那个小女孩,“我和她有点像”。
枪手萝莉的直播间没什么人气,要在平台里翻好久,才能翻到她的直播间。
挂上外网的VPN,找到相应的直播信号源,打开直播平台的屏幕共享,再调整一下自己的麦克风,枪手萝莉开始了今天的第三场直播。
这一场是英超的比赛,解说是两个有口音的英国人。她能听懂一点,给观众做着转述,“曼联和曼城的曼市德比······曼联的首发是布鲁诺·费尔南德斯、伊哈······”,观众陆续地进入直播间,比以往多了一半。
这种情况偶尔会有,章鱼的系统并不稳定,碰到一些热门的比赛,那些人气高的直播间往往会爆满,后面的观众挤不进去,就会向下翻,找一些没什么人气的直播间,枪手萝莉就是其中之一。她自己也调侃道,“我们是被挑剩下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感谢来到直播间的观众,“感谢哥哥们来到我的直播间,喜欢的点一下关注哦。”
她也尝试过像其他的小姐妹一样撒娇,可她的声音实在不好听,效果一点也不好,还不如正常讲话听起来舒服,也就放弃了。
“感谢亦菲冲天的关注!感谢牛掰Plus的关注!感谢用户95027的关注!”这是枪手萝莉刚开始做直播时养成的习惯,会在直播间里感谢每一个关注的人。
像“用户95027”这样的观众,不过是一个没有注册的游客,枪手萝莉也会表示感谢。
被关注的主播会出现在用户的首页上,增加用户选择的概率,由于“马太效应”,越是受关注的主播越有可能被推荐,就是俗话讲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因此,每个主播都有自己吸引关注的做法,有的抽奖赠送球衣,有的发红包,枪手萝莉没什么好送的,只好靠这种办法。
一些女主播为了吸引关注,往往会打开自己的摄像头,在屏幕的右下角添加自己的真人直播。既可以观看球赛,又可以欣赏美女,很多心思不在看球上的观众自然愿意点进去。说起这些,枪手萝莉忿忿不平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也得有啊!”
其实枪手萝莉并不难看,调整好妆容滤镜可能也会颇有人气,但她不愿意。
“哪一个专心看球的希望右下角有一个人搔首弄姿呢,转播画面里,右下角是一支球队的左后场,很多精彩的对决都会出现在这里,比如罗本的内切,比如贝尔的弯道超车······”,她又把话题岔开了。
滤镜、声卡,枪手萝莉从来不用,“总要有人是真的,也会有人喜欢真的”。
在中国,和电竞相比,足球是小众运动,看球的其实不多。狼多肉少,这一部分球迷被央视转播分走一部分,再被PP体育等专业体育平台分走一部分,剩下的才是几个直播平台的。平台之间,章鱼的专业性又不如龙珠。所以用章鱼直播的少,来到枪手萝莉直播间的就更少了。
不能露脸,她就恶补足球知识。读书的时候,枪手萝莉是一支小球队的球迷,对球队的一切也是如数家珍,但这真的做起这份工作来,她发觉自己差的太多了,“五大联赛,近百支球队,两百多名球员,都了解一点才行”。
这还仅仅是欧洲的五大联赛,中超、美职联、澳超、巴甲······这些联赛关注的人不多,主播就更少了,“做得好的话,看的人还是蛮多的”。
人们会有一种偏见,认为女主播在足球上不如男主播专业。从球队的历史到球员的风流往事,男主播可以滔滔不绝侃侃而谈,女主播就只能聊一些有的没的,甚至是“撩骚”。这种先入为主的恶意由来已久了。
“不论我多努力都会有人这么说的”,枪手萝莉有点委屈。观众会更包容男主播,女主播只要说错些什么,就会被嘲讽为伪球迷,大家都这么说,一条条弹幕刷过去。观众们看不到她准备的厚厚的一沓资料,看不到她眼角的泪花。
有时候,一些观众的心思不在看球上,会问她“约吗”,问她有没有人包养,在其他主播的直播间,主播也许会直接骂回去,她只装作没听见,“感谢用户03065的关注,感谢飞姬场送的海星······”。
海星是为主播增加人气的一种道具,但是不能提现。用户每天会有一定数量的免费海星,可以选择送给喜欢的主播。
枪手萝莉会一一感谢送海星的观众。观众还会送一些其他的礼物,主播和平台五五分成,偶尔有送跑车、送游艇的,枪手萝莉会说好多句谢谢,也会多留心,下次那个人再进直播间的时候会特别欢迎。
枪手萝莉还记得很早的时候,她还没认全那些礼物,“感谢老铁赠送的······额······让我看一下这是啥·····噢······是牛气冲天······”其实直到现在,她也没认全,“那些贵的我就不怎么认识!”
有一次直播,一个观众给枪手萝莉接连刷了好几十个椰树,她有点受宠若惊,一边感谢着,一边叫他不要再送了,“哎呀,就不要送啦,这个花钱的就不要刷了嘛,免费的送一送就好了嘛······哎,怎么越说你刷得越起劲了呢?”
礼物当然是收入的一部分,但不是主要的。在章鱼直播的很多主播都有自己的赌球平台,他们靠直播推广自己的微信,在微信里推荐自己的平台。有人找他们买球的时候,他们会抽一部分佣金,这部分才是收入的大头。
枪手萝莉没有正式的工作,平常帮一些微电影写写剧本、帮别人的宠物拍拍照,再加上赌球的佣金,是她主要的收入来源。她自己也赌球,明知道水很深还是会赌,权当乐子。世界杯的时候,她反手买了几个冷门,去三亚享受了几天别墅靠海。
“赌球就是赌球,是生活,不是工作”,她自己认识得很清楚。
枪手萝莉喜欢和观众闲聊,尤其是球赛中场休息的时候,会询问上半场有哪些做得不好的或者解说不对的地方。观众其实不是特别好满足,有的人想要她大点声,现场声音小一点,有的人想听原声解说,让她少说几句。
她尽量让每一个人都满意,小心翼翼地调整音量。
“我好饿啊,我好饿啊,我好饿!”她说了好多次,零食就在手边,却不能吃。
“这不是吃播,没有观众愿意听你吃东西的声音的,那不礼貌。”
就连喝水都要尽量小声,趁着比赛的间隙喝一点。水也不能喝太多,直播比赛的时候去厕所对于主播来说是严重的直播事故。
凌晨六点的时候,随着裁判吹响比赛结束的哨音,枪手萝莉也终于下播了,直播间的人气再次刷到了新高。
从昨晚的七点半到现在,她直播了五场比赛,她要下楼吃点早餐,再回来睡觉。
五大联赛都在欧洲,隔着好几个时区,球赛在北京时间深夜开始,他们就要深夜直播。
像这样熬了一整夜还好,枪手萝莉最讨厌的是凌晨四点的比赛,只有一场,却要在睡得最香的时候起床,要精神抖擞地打开直播和观众问好。
黑白颠倒是枪手萝莉的常态,熬夜会使皮肤变差,皮肤变差就更不能露脸了,“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她开玩笑说。
最忙的时候,晚上直播,白天接单拍照,连轴转48个小时,“我的精神衰弱就是那个时候好的,特别亢奋!”
“Daddy、Mommy这个时候该起床了。”她说。家人其实并不理解她,也不了解直播行业,在老一辈人的印象里,直播就是对着屏幕搔首弄姿,可枪手萝莉不是这样,她是凭本事吃饭的。
“他们以为直播很赚钱,要是那样就好了。”
枪手萝莉暂时失业了。
新冠肺炎到了欧洲,五大联赛停摆,其他的联赛也多半停了。几乎所有的足球主播都失业了,不论人气高低、不论专业与否,他们最大的凭借就是足球,足球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回了老家。过年的时候碰上疫情,来回隔离的时间算上会耽误直播,她就没回。
母亲问她要不要回老家来工作,她摇头拒绝了。母亲又说起了她的直播,问她想做多久、能做多久,她不知道。
她笑着说,以后人们会不会用VR看球,我觉得会,会不会出一个鲨鱼看球,嗷呜一口把章鱼吃掉了。
那时候她就彻底失业了。
每一个主播都有或多或少这样的担忧,他们以时代的弄潮儿自居,也深知长江后浪推前浪,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枪手萝莉说,至少我现在挺好的。
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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