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茶

熬 
文/罗维
紧张地忙完,就到了小寒,我才有功夫取出装进盒子一年了的熬茶器具——一个小电炉、一只小玻璃熬茶罐。
茶叶是我前几年在兰州工作时买的,一块还剩大概三分之一的白沙溪黑茶。
打开包装的牛皮纸袋,取出拇指大的小块,投入茶罐,用平时烧水的壶注满到脖颈处,插上电源,静等沸腾。
小电炉是五百瓦热管式的,炉盘上面有满满的环槽,所以烧得很慢。慢慢等吧。
大概十多分钟,茶罐里开始翻出气泡,过了一会儿,水沸腾了。说是沸腾,就是不断地在那脖颈处不紧不慢地翻着小浪,像独自玩耍的小孩,稳稳地,不急不躁。茶罐的底部有节奏地“嘟嘟嘟”唱着小曲,舒缓、低沉、绵绵不断。罐里的水也由清亮渐渐洇红起来,房间里飘浮着茶的清香。
过了一会,罐里的水渐渐下去了一指许,房间里早已经充满了醇醇的、郁郁的馨香。我端起茶罐,慢慢地倒入白色的细瓷茶杯里。说是“倒”,还不如说是勾,因为只有慢慢地,让茶水形成麦秆梢粗细的一股,缓缓地从罐沿垂流而下,才能把茶叶或者茶梗滞留在罐口不至于落下。这时候,得屏住了均匀地呼吸,得半掣着肘,似张非张地抬平了手臂,小心翼翼地缓缓倾斜用三个指头捏着的罐柄。罐里的茶水则像一缕细流,吊着均匀的线把那一头伸进细瓷杯中,不由得让人想起一种小孩撒尿的茶宠,但那小孩显然是玩累了的。这细流是浅得几乎透明的红色,它深入的杯中是均匀透亮的一泓,浅浅的红色,自然和谐。如果仔细,你还会听到细小的“嘶嘶”声,看到有两三道雾一样的细丝,从杯中慢慢游动上升,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杯子上面不足两拃高的空中,你的鼻孔里便会窜进一种醇醇的馨香,清新着你的嗅觉,你只要稍稍翕动鼻翼,它就会淹没你的心肺。
这时候,你拥有的便是大自然的清新,不觉呼吸都变得深沉了。
看着看着,忽然发现杯子上面飘着的雾丝少了,剩下的开始断裂,而且这种断裂一经开始,就会愈演愈烈,慢慢地,你就分辨不出到底是一根还是两根丝在断裂了。恍惚中,猛然有一种感觉从牙根升起,迅速跳过舌尖,卷过舌根,涌入喉咙。牙齿与唇之间被一种黏黏的汁液拴住了。不得不又一次用右手的三根指梢穿过杯子的柄环,将那盛着浅红浆液的白细瓷杯送到唇边。更加浓郁的馨香抢占了鼻孔,轻轻地抿一口,甘冽的清流潮水一般,迅速冲过双唇,跃过齿尖,浸漫了整个舌面,汇聚到喉咙眼。
不由得放开拦着的喉坝,那浆液像决堤的河水,倏悠一下冲进你的腹中,暖乎乎地,甚是惬意。缓过神,半张着嘴,觉得从牙缝到唇尖都是清新、都是馨香。一种难以抵挡的欲望和诱惑,驱使把杯中所有的浆液一滴不剩地送入双唇,送入腹中。做个深呼吸,肠胃和心肺都有一股清新向唇齿洋溢,懒洋洋地张了一下口,不舍地放下杯子,感觉刚才的那种味道还在齿缝,还在鼻毛之间。翕动了几下鼻翼,想打个喷嚏,又感觉不像。
于是,再一次把欲望掷向玻璃茶罐。
我想:今年的茶没有了往年熬茶时的泡沫,也没有了往年的苦涩味道。看看包装着的牛皮纸,上面写着:安化黑茶 二零一六年一月八日。
罐中的浅红液浪像一面捅不破的丝绸,正在稳稳地翻滚,翻滚。
2021.1.8.  平凉

(作者简介:罗维,原名罗红卫,1966年生于临潼零河岸边的小村,从事过媒体编辑和采写,“陕西地域文学三大地域三大代表”提出者,喜好情景散文和文评,现就职于陕西华山技师学院管理工作,中共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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