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雨佛：我们都是怀揣石头活着的人
每个人内心都有一块石头。或者不止是一块石头。
我们都是怀揣着石头活着、行走的人。
一块石头
最早引起我兴趣的的石头,我并没有看到石头本身,而是被石头上的文字所吸引。
留下文字的人也流下过一把把的辛酸泪。泪是咸涩的,滴在石头和我心头交错的伤口上,疼。
这样的疼是很容易传染的,直到现在也没有合适的疫苗出现。它让和我一样的人疼了好久,也许,还会疼下去。
这块石头受过女娲的炼化,空有补天之能而未建补天之功。它成了坐在冷板凳上的候补。候补,这个词真像是为它量身打造的。每当夜晚看到一闪一闪的星星,它知道那是它曾经的伙伴们,在炫耀自己可以成为天空的补丁。
而它又因为经受过炼化变得和周围的石头不同,没有别的石头愿意和它交流。只能孤单的躺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之下。有人认为正是征喻它甘愿堕落在无稽的情根之下,才构成它生命的大荒。
它被发现是因为一声自艾自怨的叹息, 所谓静极思动者也,动念间它从渺渺茫茫的大荒之地走到了纷纷扰扰的繁华之乡,然后在红尘里化身为一介弱弱暖男。去体味那不可久持的些许好处。
因为不可久持,最终它不得不离开。
归还途中，它转头回望,但见繁华褪尽,只有一歌不消:好便是了,了便是好······此歌名好了,最是引人悟道。
又回到了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之下。它似乎已经明白唯有此处方能安身立命。它抱守情根,冷眼看向人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文字讲述着一个婆婆妈妈的无稽故事,其实它要说清楚的不过两个字:荒唐。
我想揭开荒唐的帷幄,而不想让自己的目光仅仅迷恋帐外的流苏。
于是,我拨开流苏般的文字,开始寻找那块质朴的石头本身。妄想学那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自此做一情僧。
那么,我首先要经过大荒山无稽崖,找到青埂峰。
只是,尘网纷乱,情根何处?
又一块石头
我还希望找到另外一颗石头。
它最早在花果山上打坐,吸取日月精华,因缘具足时,让自己内圆外方的羁绊都随风。
一次惊天动地的崩裂,它就这样生猛的出现在天地间,并不把天地放在眼里,企图在三界五行中做一条铮铮铁汉!
我在一部神奇的书里面看到了这块石头。这部书名为《西游记》,看完第一回,我就知道它的真正名字应该是《西游释厄传》。看到最后一回的时候我才知道所谓的“花果”即是因果,是一切生命的原点和归宿。
这块石头的示相是一只猴子,表示不安定的心性,也就是心猿。将来它的同修者必定会有意马,这是后话。之前,它必须进入水帘洞,那是它的善源。在那里它将唤醒自己的王,在那里刚会行走的它就生了驾云的心。
之后它遇菩提【菩提老祖】,得如意【如意金箍棒】,不平之时,便企图改变现有秩序,结果被控如来掌中,被压五指山下。经历五百年寂天寞地的反思,它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它终究无法如意,转而思念菩提。此心一生,便是山塌之时。
取经路上,它转头回望,但见五指山已不再,唯有六字咒不灭:唵嘛呢叭咪吽。此咒名曰大明,最是让人解脱。
之后,它手持如意金箍棒,,因为这时候这个可大可小、可隐可现的棒子就是它的灵根。凭借灵根,一路降妖,其实除的是自己的心魔。心魔也是磨心,心在疼痛的磨砺下,最终会露出它的真相真如。
是的,它注定是个行者,要在路上寻找自己丢失的、蒙蔽的微妙本心,在本心中找到真正的自在。
如今它早洗足已,趺坐于莲花宝座之上。而我却刚刚穿上鞋子,开始彷徨上路。
只是,世路多歧,灵根何处?
另一块石头
为了寻找这两块石头,我见到了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的不同石头。
我在山上踏石头,我往水里捞石头,我向天空观石头。我听它们的故事,也给它们说自己的遭遇。我和它们成为朋友。我留下自己的气息,带着它们的叮嘱继续行走。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块石头,三尺六寸五分见方,是一块陨石。
它为何而来?
也许,它是一块贪恋红尘的石头,只是有再也按耐不住的情话要说给守着情根的那块石头听;也许它一块开悟了的石头,倒驾慈航,想把大地当做它的灵根,当做它的莲花宝座再次修行,并讲法于迷茫的我听。
不管怎样,我看着它,忽然想流泪,心突然变得沉重。我知道,有石头悄悄走进我的心了,且不止是一块。它们在拥抱、碰撞,让我的心感到温暖、疼痛。
继续上路,我转头回望,但见往事如云,唯有一名不虚:菩提萨埵。意为灵觉有情,此名简称菩萨,最是释厄离苦。
我怀揣着石头找石头,不知道自己走着走着,会不会变成一块会行走的石头,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可以在轮回中拥抱、碰撞的另一块石头。
海雨佛，76年出生，河北省作协会员，河北采风学会邯郸分会副会长，邯郸散文学会副秘书长，散文城总编辑，焦点杂志社特约撰稿人兼职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