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敏 | 看你落马(三)

再次接触副县长是在月季舞厅。那时她和小李玩得密,两人用的唇膏指甲油都一个牌子,旅游一个团,美容按摩一个店。小李老公在官场,略知官场动态,她可以分享来官场信息。
余琳一身牛仔装,青春头,学生气十足。舞池里旋转着半睡半醒的兰花草,轻音乐漫不经心。她壮着胆子先去邀副县长。这时听到有人尖叫一声,是克星,大约想来拦截。可是副县长却应邀起身了,张开怀抱接受了她,就像天堂的门嗵地打开,她没看克星的白眼,仰起多情的脸,和副县长踩起了生涩的拍子。可他们才跳几个来回,副县长手机响了。等她站在边上时,发现是克星打的电话。等克星和副县长跳时,他却很投入,两人的腿腰同幅摇摆,弹起的舞步,行云流水,明显的老搭挡。
余琳问:小李,你知不知道克星搽的啥香水?
小李说:你想学她,说不定以后也会变成她的。
余琳说:我就是变成她,也不像她光搅水,坑女人。
小李捏捏余琳的手,说:克星把副县长玩死了,搞专宠,不会再有别人的戏了。
她这个是非精,副县长看不出来?
哎呀,笑贫不笑娼的时代已经到了,谁管谁好谁坏,只管混得好不好。
余琳不服,又一次下舞厅时,事前练了几种舞步,也刻意打扮了一番,拿出半月的工资买了法国夜巴黎香水,艳香四溢地走进舞场,自信了许多,她问小李:你看我今儿像不像个骚货?
小李说:本来都混个眼花面熟,何苦分那么清,这时代谁认真谁就得输。女人能学坏,肯定上得快。
那天下午余琳的心情很糟,她的电费被人多抄了二十度。水费因总数超额附加了十吨。余琳和小李扳着指头一算,在老平房的几家住户,都是洗衣房收费处和看大门的,连抄电费抄水表的人,也开始欺负老鳖一。余琳去找院长反映情况,院长顾不得管这芝麻籽儿,叫她去找后勤科长,后勤科长说,这鸡毛蒜皮就搁着乍乎?皮球一踢,抄电费抄水费的气焰更高了,甩出了江湖话:不就一个收费的吗,能给老几咋一点儿?
余琳听这话时,是在医院办公室,身边的人潮水一样旋流,她默默回家躺在床上,望着房梁上机灵钻动的小老鼠,望着望着忽然想起小城新侃顺口溜:女人要提干,先进美容院。她不加思索去了美容厅。

小城四月的傍晚,不冷不热,新栽的香樟树正在拔萃,嫩黄的叶层给街道抹了层生机。出了美容厅的余琳,站路边拦了出租车就往舞厅奔。她选在大家都坐定,音乐放到抒情处,突然闪亮登场。
她进舞厅时,副县长也刚坐下,对舞厅的情况还不熟悉,有点左顾右盼,观测局势。余琳也在左顾右盼,眼珠子活得跟黑琉璃一样,正好跟副县长形成了一个相向的磁场。与县官共舞,成了她人生飙升的起点。
是世纪末,那晚天上的星光并不灿烂。小城到处在摇滚,疯狂或迷醉的,清醒或漫游的,没有人会打住自已宅在角落。就连河堤上晚风中散步的闲人,也在行走中路听一些时局,穿越眼前的夜景,遥想小城之外。一种莫名的紧迫惶乱敏感,患起综合心理,迫使大家不得不相互打量,相互顾盼,相互追逐,又相互演绎着繁复,在磨难中获取什么,也丧失什么,最终都有一种在劫难逃的浮躁不安的末日感。
余琳从包厢里起来时,笑得很微妙。好像是那层薄薄的粉在笑,心却是惶然的。曲子是《梁祝》,很苍,低沉,慢慢转入激烈的交响段,然后又化成一层冰水从远处飘来,弥漫了她。
一曲终了,副县长大梦初醒的说:我还从没发挥这么好过,你咋称呼?
余琳优雅地报了名,媚笑着坐了下去。
下一曲,副县长把她搂得紧了些,不时转过脸来看她,在捉捕一种微妙,在找异性对应的点。她及时与他对视,在每一个默契的节奏上送笑。那笑里秋波涟涟,莞尔迷离,淡愁和着细怨,让哪个男人看到都会怜香惜玉。这虽是作出来的情态,可经过音乐的骚动,已作得纯情可人。她从副县长紧盯的眼神里,从他搂着的手感上,发现了微炒的成功。
两人本来在舞池中心地带,副县长偏推着她往边上游。游到黑影处,两人无意间贴了身,但又马上分开了,副县长发出一声哟,好像刚才的贴身是失误而不是有意。可这时,可怕的搅局女人又碰过来了,后脚跟被踩得生病,她扭头看过去,又是克星。那打扮多刻意,前额发卷一丝不苟,眉挑得老高。要命的商女浮出水面,一幅寸土不让地说:下曲得跟我跳啊,跟谁都不中!副县长点头OK。

这女人一直在窥视,在转身的时候,还朝她狠狠白过来一眼。这一眼让余琳心里一凉,脊梁骨冒出冷气,风情顿时打折,温柔不知哪去了。还好,试恋的细节很快完成,下一曲副县长并没跟克星跳,就泊到边上接电话,接了打手势要走。
余琳眼巴巴地看着副县长两手打手势跟女人们告别,她猜着这个精明过人的男人可能是想出局,不愿陷在小女子的游戏圈里。克星掀着门帘把他送出了门,余琳想靠近一点点,克星就哎呀呀地露泼烦。余琳很失望,悬念空留在帘外,充满联想的夜,风情在外边飘,掉魂似地没了着落,她也想走。
克星好像看透了她,霸气地说:都不准走啊,今晚咱们过个狂欢节,跳到半夜,必须我说走了再走!
余琳按不住恼火想呛一句,电话响了,她背对着克星站边上接电话,竟是天外之音:我在花池角等你。她的魂一下子飘出,有点晕。合上手机,只怕克星窥见内幕,赶紧捂了肚子满脸愁苦地说:晚上在街边吃窝子面没煮好胃好疼呃。说罢,不顾一切走人。
余琳终于坐进了副县长的小车。她希望车开得慢些,留点时间让她整理多天来起起落落游游移移的心绪。当他们在一间密闭如堡的套间里拥坐时,她觉得脑袋有东西在摇晃,这么闪的床,太失庄重。可是,副县长好像时间观念超强,简单拥偎稍许,就把她拽到大腿上,搂紧了,随即摸索过来。
余琳作梦也没想到这官人火候升级之快,进攻之生猛,都像街上的流氓。她忽然怜惜起自已来,想拖延些时间,至少让付出的贞节有点烙印,加深以后的印象。她赶紧拿住副县长的手,要给他看手相。
副县长这时候并不关心手相,只关心这只手要到达女人的隐密地方。他甩过手来扳倒了她。
她应酬不了大胆的进攻,怕他只是解为杯水之渴,露水情,下床就忘人,以后并不给办事。女人的贞节在一瞬间就会扫地。她暗地审问自己:能否想想别的办法改变处境?可她的后边有追兵,前有堵者,一旦这事让克星知道,会拼命插足搅水,编排是非,把自已一次性谤毁掉,间离开。自古红颜祸水就是由此而诠。
她顺势看了一眼副县长,眼微合,唇嘬起。接着把前胸紧贴上去。就在这千均一发之时,副县长的鬼电话又响了。天呐,可别是克星打来的。他乱了分寸,推开她坐到床帮上接听,再接着坐到沙发里,再没有过来的意思。
余琳暗猜,自已的行动还是没逃过克星的眼睛。她问:咋了?
他打了个歉意的手势,说:明天有会议,不好意思了。说罢整理好衣服,带上门走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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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天敏,女,中国作协会员,邓州市作协主席, 鲁迅文学院作家班结业,邓州市文化馆专业作家。河南南阳第三、四届人大代表。邓州市科技拔尖人才,邓州市人大常委评选的邓州市最佳市民。著有长篇小说《女人桥》于漓江出版社出版,长篇历史小说《张仲景》,长篇网络小说《情人山庄》,小说集《半醒》。散文集《逝梦的河》,《流年》。长篇小说《女人桥》故事缩写刊发于《小说选刊》。长篇小说《情人山庄》获长江杯网络小说大赛优秀奖。作品被中国图书馆及各大院校馆藏,并被中国新闻周刋,小说选刋,中国青年报,河南曰报,郑州晚报,河南作家通讯,南阳文化丛书报导并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