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培杰 | 白发老母亲

白发老母亲

文|杨培杰

我站在塔山的高塔上,眺望北方故乡,迷蒙大山遮不断我的遐想。于是我那苦涩的少年,仿佛渐渐地向我走来。

那是八十年代末期,当时我还是一个初中生,生活在豫西南的农村,我们一家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星期天我到山里割柴。

由于我身单力薄跟不上伙伴们,一个人站在看不到路的荒山野林里,害怕地大喊大叫:“给我指个方向!”终于找到小路了,那是怎样一条回家的路啊!山路狭隘坎坷曲折,肩上那担柴压得我双肩火辣辣的痛,双腿如同灌满了铅块,需要不停地轮换肩膀,还有在半路上做五六个歇息,这五公里的山路需要走大半天。又累又饿的我哭喊着刚死去的哥哥,我为自己的无能自怨自艾,老母亲苦啊!长大成人的姐、哥相继死去,父亲也去世了。母亲忍着巨大的悲痛忙里忙外,而我却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我腰酸背痛,嘴里又干又涩,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走不动了,就坐下来歇一会儿。

我想起老母亲做饭的场景。我们村里不出产大米,为了给我改善生活,老母亲就拿玉米给湖北人兑换一点大米。每次做米饭,老母亲就一锅蒸两样,大米和玉米糁儿。烟熏火燎中,老母亲先把玉米糁儿炒熟,再把大米煮个大半熟捞起来,去掉米汤,再炒酸菜,不用出锅,然后把大米放锅里的一边,把玉米糁儿放锅里的另一边,等米饭蒸熟了,老母亲让我吃香甜的大米饭,她自己却吃玉米糁儿饭。我尝了几口玉米糁儿饭,噎人,难以下咽。我说:“妈,你每次好吃的都让我一个人吃,你咋不吃?”老母亲笑着说:“杰娃啊,你吃吧,吃吃长个子!妈老了,又不长肉,吃啥都行。”

我正想着这些,抬头一看,老母亲蹒跚着走过来,她老人家踮着小脚,走了几里地接我来了,她递给我一块红薯,擦了擦满头大汗,疼爱地看着我说:“杰娃,吃红薯,饿了吧,下次你少担点儿柴,别压坏身子了,常言说轻来轻去挑倒山!”

老母亲的脚是“三寸金莲”,她刚挑起柴担,站都站不稳。山风刮乱了老母亲那满头白发。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情景。

后来我要到县城里学绘画,临别时,老母亲一直把我送出村外,我走了几十米远,忍不住回头一看,老母亲还站在那里,凝望着我,那天下着小雨,她那满头白发在寒风中飘动,我挥挥手喊:“妈,天冷快回去吧!”她却一动不动,我不知道老母亲为了给我借学费走了多少路,求了多少人,说了多少好话。我却知道老母亲苦苦撑着一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的辛苦和委屈。

在我的印象中,老母亲从来就不曾享受过好日子。我父母是上世纪建丹江大坝时期的淅川老移民。他们一担两框挑着孩子和行李卷儿来到仓房村,连凳子都没有,借住在我陈家瞎子舅爷家的牛屋里(茅草房、石头墙、山墙开门)这一借住就是十几年。

这期间大部分邻居是和气善良的,也有极少数势利眼儿欺负我们“外来户”。记得有一次,我们村民小组有一个年轻妇女,她家养的猪跑到我家责任田,把我家庄稼糟蹋得不成样子,我母亲找她理论,没说几句,那个年轻妇女恼羞成怒,扬手打了我老母亲两耳光,老母亲受了委屈,坐在我哥哥的坟地里痛哭,我年幼拉不起她,她哭了很长时间才坚强地擦干眼泪,拿起锄头,开始扒红薯堆,等她累的实在没力气了才休息一会儿,说是休息,也不闲着,她还要给猪褥草,老母亲养了一头老母猪,靠卖猪娃儿卖点钱补贴家用。

当我毕业参加工作的时候,并没有马上改善家庭的贫困面貌,没有给风烛残年的老母亲带来多少幸福。那时老母亲神经出现了问题,我有些嫌弃她邋遢、爱唠叨个没完没了。唉!我那是太不懂事了!现在心里隐隐作痛,只有忏悔却无法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时间从指缝间流过,岁月在心头上重重踩过,就这样有声无声地远去。塔外那瑟瑟的长风吹干了我湿润的双眼,空间的辽阔,时间的遨游并不能把老母亲的烙印熨平,她那满头白发已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如今的我成为南阳市美术家协会会员,并走上了三尺讲台。当我面对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看着他们纯真的眼睛,我总会用自己的经历、古人的教诲向孩子们宣扬母爱的伟大!我知道再多的文字都不能承载着母亲那浓浓的爱,我只能默默地祈祷:愿天下所有的母亲永远健康、幸福长寿!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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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杨培杰,河南邓州人,南阳市美术家协会会员,邓洲市美术家协会会员。教学之余喜欢阅读《花洲文学》。出版有散文集《丹江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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