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帅 | 抬起你的头
花洲文学
抬起你的头
文|吴帅
小时候，走路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是习惯于低着头。每逢这时，如果被父亲看到了，总是不由分说“啪啪”两巴掌到脖颈。“地上有钱吗？走路低着头干嘛？没一点气质，一点都不自信！”那时我并不知道什么叫自信，更不知道父亲所谓的“气质”为何物，只知道低着头走路会挨揍，也就不敢再低着头了。
后来上了小学，上了初中，慢慢地我又把头低下了。因为那时起，我慢慢懂得了什么叫自信，什么叫气质，也知道了自信和气质来自哪里。同班同学一个个脚蹬皮鞋，穿着时髦的衣服，光线鲜夺目，而我就像一个丑小鸭，在一群白天鹅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贫穷使我的头颅低下了，即使是现在同学聚会，我给他们留下的印象还是一个身穿破棉袄，脚穿布鞋，裤子还有补丁。那时，说实在的我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衣服上的补丁遮着，可补丁实在太大了，也太多了，总是让我顾此失彼。我感觉无地自容，总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然也就不敢抬头了，害怕别人看到我的穿着，进而看到我的人，认出我来。那时我总是默默地早进教室，晚出教室，就害怕引起大家的注意。
没办法，我也不埋怨父母，生在我的家庭中，我无权责怪和埋怨，只有心存感激。我的父亲是个孤儿，三岁没有爹娘，靠着邻居东家一口西家一顿的活了下来，后来能够娶妻生子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用邻居们的话说，活下来实属不易，因为父亲小时候没人照顾，害眼害得高度近视，耳朵发炎都生蛆了，耳朵自然也聋。能干活了，就到山西炼钢，据听说我父亲是我们那里最先出去打工的。炼钢活重，累得父亲腰一直直不起来。我又弟兄三人，为了我上学两个哥哥都是小学毕业就出去打工了。我能够在教室里读书，的确应该感恩戴德了。
面对我的情况班主任和父亲经常做我的思想工作，告诉我：人穷志不穷。只要不偷不抢，活得光明磊落，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眼光，更何况别人不一定有那种想法，是我太自卑了。的确是呀，我曾在作文本上写了一首诗，把自己比作蚂蚁――微不足道，充斥着我的自卑和哀愁。班主任给我的批语：放下心中的包袱，勇敢地活下去，你会唱《小草》吗？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个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春风呀春风你把我吹绿，阳光呀阳光你把我照耀……”不错，小草不起眼，没有花香，也没有树高，但阳光和春风并没有抛弃它，依然很快乐地生存着，哪怕野火焚烧一遍又一遍，只要春风一吹，到处都是青青的野草。我有父母疼爱，有老师关心，也有好多朋友帮助，成绩也挺不错，在这些方面我并不比别人差，甚至还有优越感。于是我慢慢适应了生活，变得开朗了。
初中三年之后，我如愿以偿考上了师范学校。在师范学校，同学们个个都是高消费，他们一个星期花的钱比我一学期都要多。班主任老师都怀疑地问我是怎么花的。我笑了笑说：“因为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用汗水换来的，我体会到了钱的来之不易，自然就会控制着花了。”
三年的学费九千九，我家人只为我筹够5000元，父亲带着我到学校找领导求情，我才能够顺利入学。为了剩下的学费，上学期间我刻苦努力争取得点奖学金抵学费。放假期间，我去北京打工挣钱。两个暑假我去了两次北京，第一年暑假我在北京摸田螺卖钱，每天在河水里泡着，三毛多钱一斤，我每天要卖够六十元钱。为了多摸点田螺，我会到倒垃圾的池子里去摸，那里到处都是垃圾，摸着摸着身边就会飘过来一团带蛆虫的垃圾 ，我只是躲过去，继续往别的地方摸，垃圾水壮里面的田螺多，田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水底，在水面上是不见的，必须得蹲在水里用双手一点一点地摸。由于在垃圾水里泡的时间太长了，毒气侵蚀身体，手脚都烂了，为了省钱只是买了瓶红花油抹抹，那一年我挣了两千二百元钱。
第二年暑假，害怕再中毒了，就没摸田螺了 ，给人家鱼池割草喂鱼。青草是二分钱一斤 ，我每天要割三千多斤草 ，还要用板车一车一车拉回去等老板过完称再扔进鱼池，才算结束。为了多割草，我每天四点多就得起床，父亲给我做点饭，吃完，骑着板车跑到十几里地以外，到十一点多开始把草一车一车拉回去过称。十二点多结束回到父亲工作的地方赶紧吃点饭，立刻还去割草，要知道三伏天的天气有多热。暑假暑假就是为了防止中暑才放的假，而我却在最热的时候在地里割草，什么叫汗如雨下，那时候的我最深有体会，从上午八点多开始到下午四点之前，衣服基本上都像刚从水盆里捞出来一样，乱滴水。汗水模糊了双眼继续干，刚开始还没什么。干了十几天之后，一到晚上睡觉时，手已经休息过来了，疼得真的是没有知觉了，十指僵硬，无法蜷弯。第二天一早干会活就适应了，手指就会又灵活起来。有时实在累得受不了了，就躺在薅草丛中睡一会。那一年暑假我挣了两千八百块钱。在我上学的那个时候一个假期两千多块很难挣的 ，工厂工人一个月才五百左右，可见我吃的苦有多深。
两个暑假，我通过自己的劳动解决了自己剩余的学费，挣了那么可观的工资，我真正体会到了成功的滋味，品尝到了劳动的艰辛，也明白了父母血汗钱的来之不易。和那些不劳而获的同学们相比，我应该感到骄傲，而不是自卑。最起码我花钱花得理所当然，心里有底气。别人再有钱不是自己挣的，衣食父母受之有愧，是蛀虫。尽管和别人比我穿着朴素，花钱节俭，但我永远都是高高地抬起头，因为我很自信，我的阅历比任何人都丰富。
感谢父亲，感谢老师，感谢生活，让我懂得如何生活，永远高傲地抬起头走路。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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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吴帅， 河南省新蔡县人，2002年毕业于上蔡师范学校音乐专业，现任教于新蔡县河坞乡一所乡村小学。自幼酷爱文学，喜爱阅读，教学期间自费为学生筹建图书角，目前已积攒五千多本图书，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里，带领着孩子们在知识的海洋里自由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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