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这十几本书,我决定带回深圳
五一长假原拟回故乡,因故未能成行。临时起意江南一游,首选未曾踏足之地,比如无锡、常熟等等。又想,苏州虽然去过几次,不妨顺道重游。谁知朋友之间呼来唤去,又是读者活动又是贪逛书店,计划中的“一来二去”最后变成“一来二没去”,五一长假就都在苏州消磨掉了。苏州多朋友,多书店,多园林,多美食,有足够的魅力让你乐而忘返。我何德何能,可以抵挡住一个“文化苏州”的诱惑?
几天下来,书店逛了不少,与师友聚会聊天的快乐,大于买书得书的喜悦。我无力搜求古籍善本,只想遇见些欲见未见之旧书,偶得几种久寻不获的文献图册。当然,所获不多,我亦释然:今时此地,如愿以偿,难矣哉!
退而求其次,随手捡拾几种,聊胜于无可也。倒是几位书友的赠书,和江澄波先生的签名版,让我有满载而归之感。
《江苏活字印书》《古刻名抄经眼录》两种,十四年前我在苏州文学山房买过平装签名初版本。彼时江澄波先生八十有二,满面红光,气定神闲,安坐在一壁线装书墙前,静静地看着胡同里的车来人往,像遗世的高人。此次匆匆重过山房,见江老先生脸上并无增添多少岁月流过的痕迹。谈论世间人事仍是那么达观,说起眼前见闻,消息还是那么灵通,唯一变化不大的,是一口“苏普”依旧让人易听难解。他在我买的每一种书上签名时,都特意写明“九六老人”。写这几个字时,他一定是满心淡然而又欣然的。
昨晚在苏州书人聚会席上结识祝兆平先生。他和我一样,同为“资深媒体人”,喜欢写些书话随笔文字,也出版了几种随笔集子。他听说我对过云楼有些兴趣,就说想送我几种“过云楼历代主人手书精粹”。翌日中午,他夫妇特意赶到酒店请我们吃面叙谈。他带来了过云楼过去的绝代风华,也带来了他自己的读写岁月。他说他的《兆平甲子》书名,是受了我编的《董桥七十》书名的启发而取的。我很高兴《董桥七十》一书还有这样“连锁反应”。
昨天晚上的书人聚会听说是马骥先生张罗的。我早听王道介绍他是很牛的藏书家,信札稿本收藏尤其厉害。他和北京韦力很熟。他还讲了当年和江澄波老先生交往的故事,很有趣,我都是第一次听说。他送我一本他编的《孙毓修友朋手札》,精装影印本,是很有用的文献。我买过孙毓修的《中国雕版源流考》,想买而未买到的是他的《中英文字比较论》。孙毓修生于1871年,卒于1922年。本是清末秀才,因科举很不如意,转而学英文和西学。后得缪荃孙指教,打下深厚目录学根底。他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入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很得张元济赏识,主持建成了涵芬楼,又于1919年主持影印《四部丛刊》,是近现代出版事业新旧转型期间有卓越贡献的人物。
在苏州诚品买到台湾2015年版的《古腾堡的学徒》,算是此次苏州之行的意外之喜。我没指望能在苏州诚品买到什么,只是想去体验一下气场而已,结果恰与此书相遇,真是可喜复可叹。
所可喜者,这正是我急需要读的书。这是一本历史小说,讲的是印本书诞生的故事。作者说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书籍的价值,我同意,而且也正梳理“整体书籍观”。我急需知道15世纪中期古腾堡等人发明印刷术过程中的故事与细节,而这本书可以提供一个文学文本。
所可叹者,2015年的台版书,迟至今日我才在苏州买到。理论上我应该可以当年就在台北或香港买到的。当然,那是“理论上”,现实是这些年的变动太大了。
逛苏州诚品的另外一个意外之喜,是买到一个《1984》的最新版本。见图——
顺便还买了一种《查令十字路84号》的新版本。
前天还在一省堂旧书店对着一套皮面精装英文原版书动了一会儿心。
微信业内专家,知道这是1900年左右Colorial press出版的世界经典系列。全套61卷,书店这套属私人订制皮装版。可惜店里这套只剩了三十三卷,且品相一般,中有书脊严重破裂者,显见上任书主人并未对皮装书实施专业特殊防护。算了,放弃!
1980年代末我在北京琉璃厂买到过几册特价商务印书馆版“林译小说丛书”,后来就一直想着把这套书凑齐。不知怎么,一直缺一本署名“钱钟书等著”的《林纾的翻译》。其实这本书一点都不难找,大概也正因为此,我也一直没有这本书。我奋力收集过一段钱钟书先生著述,后因错失《围城》初版拍卖机缘而渐渐收手,终因《钱钟书手稿集》体量过于庞大而“金盆洗手”了。以钱著收藏而论,《林纾的翻译》也是必须要有的,而我竟然没有。
这次在古籍书店三楼的一省堂,突然就发现了这本小册子,于是顺手牵羊,领它回家。
【此次“书店苏州之旅”,感谢各路师友关爱相助。感谢绿茶、王道夫妇和慢书房,感谢稼句、周晨二兄,感谢祝兆平、马骥等有缘结识的新朋友。山高水长,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