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床子：温肾壮阳，宣痹止痒
□ 王庆国 北京中医药大学
蛇床子为一年生草本植物蛇床子的干燥成熟果实。味辛、苦，性温。归肾经。有温肾壮阳，散寒祛风，燥湿杀虫之效。
蛇床子，笔者读大学时因《中药学》上言其有小毒，故初涉临床时用之较少，后遇一同仁，告知本品效佳无毒，并且见其每每以本品治病取效，受教之余，又研习诸家本草、遍览名家著作，始得其用药之秘。验之临床，确实有独特之用，方知其为安全且取效快捷之良药。笔者体会，本品助阳之功，远较菟丝子、巴戟天、仙灵脾等为强，其温暖下焦之功较小茴香、乌药而不弱。一药兼有温肾助阳、温暖冲任之功者，唯有益智仁与其有相似之处，但益智仁的效果则远较本品为差。笔者在临床上主要用其治疗以下五个方面病症。
阳痿宫寒
本品性温助阳，入肾经，故历代本草均将其作为治疗阳痿、宫寒之要药。如《本经》云其“主妇人阴中肿痛，男子阳痿”，《证类本草》称其“令妇人子脏热，男子阴强……令人有子”，《本草经集注》则谓“治男子、妇人虚……大益阳事”，《日华子本草》说“暖丈夫阳气，助妇人阴气”。药理研究证实，本品能延长小鼠交尾期，增加子宫及卵巢重量，其提取物也有雄激素样作用，可增加小鼠前列腺、精囊、肛提肌重量，故对于男子阳痿、不育，妇人性欲淡漠、不孕等均有较好的治疗作用。
肾虚阳痿 本品在宋以前为治疗男子阳痿之常用药，在《千金方》主治肾虚阳痿精冷诸方中，用到本品者达半数以上。临床上常配伍鹿茸、肉苁蓉、附子、肉桂等，共收补肾助火，壮阳起痿之功。《中药补肾壮阳药大全》载，单用本品每次3~5克，每日3次口服，即可获效。而外用本品浓煎汁，浸洗外肾，每日2~3次，每次20分钟，亦有佳效。如内服与外洗相结合，效果更好。《千金要方》以本品与菟丝子、五味子等分为丸，名三子丸，主治阳痿不起。笔者临床常用之方，以仙茅、仙灵脾、蛇床子、车前子、沙苑子、覆盆子、韭子、五味子、枸杞子、菟丝子、楮实子、肉苁蓉、蜈蚣、当归等配伍，治疗肾虚阳痿，几无不效者。
不育、不孕 对于肾阳亏虚之阳痿不育，女子宫寒不孕等，可以蛇床子150克，麻雀50克，共为丸，夫妇共服之。男子可按上述肾虚阳痿法治之，女子则配伍本品治疗宫寒，因本品可“令妇人子脏热”（《别录》），既有暖宫之效，故对于妇人冲任虚寒之不孕，本品为应选之药。如《杨少华医案》益肾填精汤，以本品配伍熟地、仙灵脾、巴戟天同用，治肝肾两虚之不孕。有报道，蛇床子与仙灵脾、红花、穿山甲、巴戟天等加减化裁，治疗不育症39例，治愈率达92.36%。另有人报道，以本品与当归、肉苁蓉、益母草、菟丝子等合用，治疗不孕症634例，治愈率为49.2%，远较试管婴儿治愈率为高，且花费少，痛苦小。笔者在临床上对于下焦宫寒者，常用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再加本品，取效甚捷。另外，本品对于妇人性冷淡也有效果。
湿痹脱疽
《本经》言其“除痹气，利关节”，《药性录》曰：“治男子、妇人虚，湿痹，顽痛，去男子腰疼。”《日华子本草》谓其“治暴冷，暖丈夫阳气……腰胯痛……肢顽痹”。本品味辛苦而性温，有一定燥性，辛能行而利关节，苦燥湿，温散寒，又可温肾助阳。现代研究发现，本品所含的花椒毒酚有较强的抗炎与镇痛作用，故对于寒湿痹证有效。如《太平圣惠方》所载之杜仲浸酒方，用本品与附子、秦艽、川芎、杜仲等同浸酒，治风冷，腰脚疼痛。《普济本事方》以本品与细辛、牛膝、花椒、桂心等配伍，煮水浸洗，治疗腰脚疼痛，筋脉挛急。对于肾阳不足之腰痛，可以本品与杜仲、川断、仙灵脾、寄生、狗脊、独活、羌活等同用，煎汤或浸酒服、入丸散，均有效验。
国医大师朱良春对于本品的应用别有心得，他常用其治疗脱疽，即脉管炎。朱良春认为本病由元气不足，痰瘀互阻，肢端失养所致，在常规大法乏效时，重用蛇床子30~40克，每能取得逆转之功。朱良春用本品治疗虚寒性脱疽，不仅取其温阳燥湿之性，更用其宣痹、托旧生新、活血祛瘀之功，使旧血去而新血生，认为本品是治疗脱疽不可多得的一味良药。
带下白斑
本品外用有散寒燥湿、杀虫止痒之功，历代本草均言及其治女子带下之功。现代研究证明，本品对多种带下致病霉菌及滴虫有杀灭作用，而其温下焦治宫寒之功，也有利于子宫及附件的血液流通，故用治寒湿带下有良效。如《方脉正宗》治寒湿带下方，以本品与山茱萸、五味子、车前子同用。《金匮要略》蛇床子散以本品为末，加白粉少许，制丸如枣大，绵裹纳入阴道，治带下。《儒门事亲》以本品与枯矾各等份为末，醋面糊丸弹子大，胭脂为衣，绵裹纳入阴户，治赤白带下。现代用本品15克水煎，灌洗阴道，或以本品30克，黄柏9克，以甘油明胶为基质做成2克重的栓剂，每日一枚置放阴道中，治疗滴虫性阴道炎有效。
本品对于妇科还有一妙用，朱良春发现本品治疗妇人外阴白斑有效。本病是因外阴皮肤黏膜营养障碍所致的组织变性及色素减退性疾病，以外阴奇痒为主症，伴有外阴糜烂、皲裂、溃疡或粗糙、萎缩，皮肤黏膜变白变薄，失去弹性，患者非常痛苦。朱良春认为，此病责之于肝肾亏损，外阴失养，复受风邪侵袭，湿浊下注。本品入肾经，内能温肾壮阳，外用燥湿杀虫，一药而兼两效，是治疗此症的首选药物。临床使用时，本品用量要达30克以上，再配伍制首乌、菟丝子、熟地、当归、白芍、僵蚕、地肤子，可收滋肾益精，养肝润燥，止痒消斑之效。此方头两煎内服，第三煎外洗，每日1剂，1月为1疗程，2~3个疗程多数取效。笔者学习此经验，治疗数例患者，收效甚佳。
风瘙湿痒
本品自古即是治疗风湿之邪郁于肌肤所致阴痒、湿疹、疮癣及皮肤瘙痒等症的主要药物，临床主要用于以下几个方面。
阴痒 用蛇床子30克，白矾6克，煎汤频洗，治疗妇人阴痒（《濒湖集验方》）；有民间验方，用本品30克，苍术15克，艾叶、白矾各10克，水煎熏洗阴部，连用数日，治滴虫性阴道炎之阴痒；另有报道，以本品与黄柏、苦参、龙胆草、白鲜皮、荆芥、防风、薄荷同用，治妇人阴部瘙痒症。
湿疹 《江西中草药手册》载，单用蛇床子15克，煎水洗，治阴囊湿疹；《中国民间单验方记载，用蛇床子、木槿皮各100克，煎汤熏洗，治阴囊湿疹；同书还有用蛇床子与苦参、百部、枯矾、土槿皮、野菊花合用，治下肢湿疹。据报道，蛇床子煎剂湿敷治湿疹380例，有较好疗效。对于顽固性湿疹，用本品与苍耳子、苦参、川椒、雄黄、白矾等同煎取汁，局部湿敷，治疗病程在3年以上者35例，一般4日左右治愈。
诸癣 《千金要方》载，单用蛇床子捣末，和猪脂敷之，治小儿癣；据《中国民间单验方》载，用蛇床子、百草霜、榆皮粉各等份，共为末，棉籽油调涂患处，治小儿头癣；另有以本品配伍土槿皮、黄柏、苦参煎水洗，治疗牛皮癣、足癣的报道。现代药理研究证明，本品有抗真菌作用，可能是其治疗癣症的药理基础。
皮肤瘙痒 本品对湿邪挟风所致的皮肤瘙痒有效，有报道，以蛇床子、地肤子、苦参、百部、白鲜皮各50克，雄黄15克，煎汤洗患处，治皮肤瘙痒。属于湿热者，可以在原方中加入黄柏、苦参等。
风咳哮喘
历代本草中均没有本品治疗咳嗽喘息的记载。朱良春发现，本品对于咽喉炎所致咳嗽有效，临床表现为咽痒即咳，甚者咳声频频，憋得面红耳赤。朱良春认为，此乃风邪侵袭咽喉所致，受蛇床子具有祛风止痒功效的启示，将其用于治疗咽性咳嗽有效。在辨证论治基础上加入一味蛇床子，往往取得满意疗效，不论新久咳嗽皆可。现代药理研究结果证明了朱良春经验的正确性。因上述咽性咳嗽属于中医“风咳”范畴，现代医学认为与过敏及变态反应有关，蛇床子能明显拮抗组织胺、慢反应物质，故有抗变态反应作用，其治疗湿疹、皮肤瘙痒应与其抗变态反应作用有关。另外，朱良春对哮喘冬日加重者，每在方中加入蛇床子10~15克而获效。中医认为与其温补肾阳，加强肾之固护封藏作用有关，而从西医角度看，则与其抗变态反应不无关联。
本品内服每日5~10克，外用每日15~20克，特殊情况可加量。阴虚火旺，下焦有湿热者不宜内服；皮肤有破损者外用须注意。
此外，关于蛇床子是否有毒的问题，历代看法不同。《神农本草经》首载蛇床子，并未言其有毒，《名医别录》明确指出本品“无毒”，《药性论》始载其有“小毒”，此后各家本草言其有“小毒”者众多，以致于有人将其作为外科主药使用而很少内服，诚可惜也。现代药理研究结果证实，本品内服无明显毒副作用，但是本品性温而燥，有人服后出现轻微口干，思睡及胃部不适等。另据报道，少数患者外用后出现皮肤潮红、剧痒等，可能与其刺激皮肤有关。总之，药理毒理试验表明本品没有明显的毒副作用和脏器损害，因此笔者认为，不能因为少数人出现毒副反应，就将其定性为“小毒”，这些毒副反应在应用注意中注明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