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可怕的大地震……发生在726年前的赤峰!(下)
在上一期里,本报利用专访胡廷荣先生时得到的资料,为您介绍了“武平大地震”的历史部分。在这一期里,本报将主要为您介绍那次大地震留下来的一些遗迹……
神话传说 三塔犹存
武平地震“地陷,黑沙水涌出”等地表震灾遗迹,经过七百余年的风风雨雨,难道就再也找不到痕迹了吗?
在现在的宁城县大明镇,还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很久以前,大明镇这个地方是一片汪洋,住着一条十个脑袋的恶龙。它肚子一饿就兴风作浪,吞吃牲畜、野兽和人。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在每年农历四月初八这天,抬着猪,赶着牛,羊给它送来。更可恶的是,这条恶龙每年还要吃一个童男和一个童女。
这一年农历四月初八又到了,一对青年夫妇哭哭啼啼,走在人群里。原来,是该他们将自己的一对儿女送给恶龙吃了。恰在这时,王母娘娘的三个女儿驾着祥云路过大明镇这个地方,看到了这一场景,决心除掉恶龙。三姐妹找到了托塔李天王,说明来意,求他帮忙。“恶龙作孽累累,罪该万死!但它神通广大,你等须在恶龙的头、腰、尾各筑一塔,便大功告成。”天王说着,将那恶龙吹晕,然后又强调道:“但是,必须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完成工程,必须在天鼓敲响之前筑完。”
于是,大姐在恶龙头上筑大塔,二姐性子慢些,在龙腰上筑小塔,三妹心灵手巧,在恶龙尾巴上筑中塔。三姐妹也都是有法术的人呀,不到半个时辰,就都开始准备修筑塔尖了。这时,三妹看到从塔下跑过一只野兔,招人喜爱,便跳下塔去追野兔了。万万没想到的,一个时辰的工夫很快就到了,天鼓敲响了,两位姐姐封好塔顶,驾云回天宫了。三妹野兔没抓住,塔也没筑完,心里着急了。她回来一看,恶龙已被天鼓震醒,尾巴一摇,塔身倒了半截,砸在尾巴梢儿上。恶龙又使劲地摇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下尾巴,结果把尾巴摇断了,气绝身亡。断了的尾巴梢儿被甩到了新开坝梁上,鲜血直流,流成了黑里河。恶龙脑浆迸裂,血淋淋地九个脑袋变成了九头山,九头山的石头都是红的。恶龙鲜红鲜红的血淹没了大明城,鲜红鲜红的血又变成了黑红黑红的血,黑红黑红的血又变成了漆黑的血,漆黑的血变成了肥田沃土。人们撒下种子,收割庄稼,放牛放马,过起了美满安乐的生活。
三妹非常恼悔自己贪玩,误了大事,驾云追上二位姐姐说:“我不回天宫了,在塔边看守恶龙不让它再复活,并让它向人间赎罪。”话音刚落,化作美人石,立在恶龙的身边。人们说:“我们今天的福气,是王母娘娘的三个闺女修了大塔、小塔、半截塔才有的。”每年农历四月初八,当地人还要给美人石烧香磕头。
这尽管是一个神话传说,但三座塔却是真实存在的,它们至今还矗立在宁城县大明镇。而且,随着近三十年考察和科学考证,发现这三座塔还都是“武平大地震”的“受害者”。
大塔,即现在的宁城大明塔,历史上称为大宁塔。这座塔坐落在宁城县辽中京遗址内,位于老哈河北岸冲积平原上,建于辽后期,为八角密檐十三层实心砖塔,现高80.22米,为国内现存体积最大、高度为第三的古塔。
中塔,即现在的中京半截塔。这座塔也建于辽,位于大定府城外南侧,老哈河北岸,现在残高15.3米,八角实心砖塔,原高不详。这座塔现呈半截状,塔身上端的第一层砖斗拱基本保存,第一层大檐有部分残留。再向上除第二层檐下诸砖斗拱还有根部残迹外,已无法辨认其原形。
至于小塔嘛,比前两座塔要年轻些,修筑于金代,在中京城内的外城区西部,为十三级密檐实心砖塔。其高24米,塔座每边长3.3米,直径8.6米,塔身重心偏高。它位于老哈河北岸,现在地下水位约两米,上层为粉沙土,抗震性很差。
或许,那条十个脑袋的恶龙,也是人们对那场大地震的变形抑或是碎片化的记忆吧!
古震考察 有痕可寻
据胡廷荣先生介绍,最早想考察武平地震的是辽宁地震大队。
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赤峰市还叫昭乌达盟,归辽宁省管辖。那时,“文革”接近结束,这个大队承担了为“平庄火力发电厂选址”的任务,需要鉴定当地在历史上所发生地震的烈度,其中就涉及到了1290年武平大地震和平庄-宁城地区的地震地质研究。但由于没能找到此地震野外考察的突破口,考察此地震未获进展。直到1982年~1984年,文物管理部门对宁城县辽中京大塔进行维修时,才有了意外的发现。
古塔,特别是辽塔,多为实心砖砌,有良好的抗震性能。在宁城到朝阳一带,至今仍保留有十余座辽金时期的古塔。正是这些古塔,保存了一部分地震的遗迹,为武平地震的考察提供了突破口。
更为难得的是,这些古塔建成以后的八九百年间,没有受到两次至两次以上相近地震的破坏。因此,这些古塔便成为武平地震遗迹的良好载体。
1982年底,负责辽中京大塔维修的古建筑专家,经过对大塔的全面勘察后,发现塔身以上部位有许多裂缝、错位,与云南大理三塔上的震害裂缝、错位极为相似。于是,专家们在勘察报告中明确指出:“大塔曾遭受历史地震破坏,才产生这些裂缝和错位。”这些信息引起了宁城地震台工程师胡廷荣等人的高度重视,他们在修塔办公室(吴殿珍先生负责)和古建筑专家的支持和协助下,得以数次登塔考察、研究并首次确认了大塔上诸多武平地震震灾遗迹。考察中,发现大塔塔身东侧面纵向错位兼大裂缝的最新核实结果是:其中段宽20~25厘米(裂缝外段人为拆扒后宽约50厘米,可进人),总长约25米,从大檐下塔身大佛像头上侧开始,向上渐宽,穿过第一层大檐后,又穿越二、三、四、五层檐才分成两条,然后向上渐消失。大缝两侧砖砌体严重错位,其中段上下错动达9厘米,且伴随有水平错动(左侧向外闪出)10厘米。此缝已与其他侧面的裂缝连通。修塔人钻入缝内探测时可感到明显透风,这表明此地震已使塔中段内部“酥裂”。
此前,包括考古和古建筑专家一直认为大塔是建在大圆土台子上的。但在1988年的清理过程中发现,所谓的大圆土台子是由残存砖瓦、废土、石灰渣等废弃物组成的,堆积在高7.2米的塔座、塔基及其周围护塔台阶的周围。清理前谁也没有料到,在这堆体积约一万五千立方米的废弃物下的大砖铺地地面上,竟然保存有两种十分明确的历史地震遗迹:塔上一次性崩塌物落地的大面积砸击遗迹,面积三百多平方米。其中,东侧大砖地面上有一体积约二立方米的塔上大块崩塌砖砌体砸入地下47厘米深,基本以原样保留在原地;塔基座北侧大砖地面,还保留着武平地震时的弯曲形变,其起伏高差约25厘米。从考古部门的《中京大塔基座覆土发掘简报》中所绘的大土台一侧剖面图可以看出,其中下部的残砖等废物是分五次人为堆积的,各次堆积皆呈斜层理。清理者认定,五次堆积间虽有一层稍硬壳面,但五次堆积物之间分不出时代先后。地震考古工作者据此断定,这是大定府在震后重建家园时,有计划地将附近的大量地震废墟物堆积在塔基周围,以此既能加固大塔,又为大量的废弃物找到了去处。由于其分次堆积间隔时间较短,自然谈不上“时代”先后。当时的人们还把震后大理的废墟物堆积成龟形,向南、北两侧分别堆出龟首和龟尾,原本拔地而起的大塔也因此有了后世“神龟驮塔”的景观。
让地震考古工作者为之遗憾的是,考古部门对这次清理的报告中,却忽视了这次历史地震对土台堆积物的影响。宁城县文物局李义所长对此表示,有机会将对清理报告作些这方面的补充。
大土台子被清除后,大塔塔座向下延伸了7.2米,大塔的实际高度也由过去的73.02米,变为更接近实际的80.22米。
中塔下的大圆土台与大塔的相似,但以塔上崩塌物为主,掩埋了更多的地震遗迹。在南、北两侧地面塔的崩塌物下各清理出一大型砸坑:南侧面砸坑近长方形,东西长13.4米,南北宽4.7米,最深处72厘米,坑容积19立方米;东北侧是一外端开放指向东北的“坑”并 向外延伸,大砖地面外已难见遗迹(是耕地)。看似口径宽两米多,其靠东的坑壁是斜面(大砖地面),上面与下部高差约半米,其靠西侧部分(即塔基北侧地面)为较大面积人工填入的碎砖土,已无法分辨原大砖地面大砖。塔上崩塌砖砌体的堆积约140立方米,占整个塔座下部周围土丘体积的三分之一。清理后,中塔的残高就由原来的14米变为15.3米。
地震和考古部门断定:中塔是因1290年武平地震而崩塌成半截状的。
经文物专家考定,中塔可能是花塔(粗壮形),所以抗震性能较好。由其遭受地震而倒塌的破坏之重来推断,武平路地震震中的烈度可达九度强,即与1975年海城7.3级地震的破坏最重区相当。
小塔原有的地震遗迹大多已在后世的整修中被清除。但因维修太过粗糙,东侧面的多层砖塔檐间至今互不平行。地震考古工作者还在不便于维修的第一层砖砌塔檐下部东北角砖斗拱处发现了较细的地震裂缝。
通过多年实地考察,地震工作者还在宁城县汐子镇洼子庙村西部西部磴子山北部的“红花沟里”山谷东侧的山脊上,发现一南北走向的长方形、高度较低、顶部较平缓的台状山顶:长130余米,宽约20至30米(南端),高约10至15米,海拔620米左右。顶部稍南倾,崖麓下接缓山坡。这座岩崖的西侧,是十分典型的、较新的、一次性形成的较新岩崖崩塌,崖麓即是陡崖崩塌岩块堆积,其中绝大多数属较新崩塌岩块,大者长径七八米至十余米,中小岩块多有叠压堆积。在较平缓的岩崖顶西部近边缘区还发现有一个长五六十米,上宽多在30至40厘米,深可达十余米的崩塌重力缝。缝西侧的部分开裂,岩崖呈西倾状态,岌岌可危,将要崩塌。从此处的山体基岩破坏程度判断,这明显属于武平地震破坏严重地区。因此,由蹬子山崩塌点到大明城外南侧长31公里,可认定为武平地震严重破坏区,长轴半径15公里。
此外还有大城子镇上五家鸡冠山崩塌崖、三座店乡扎兰营子崩塌崖、甸子镇黑石沟陡崖崩塌崖、必斯营子乡骆驼鞍子山崩塌崖、小城子镇龙头山崩塌崖等处都不同程度保存有武平地震的崩塌遗迹。
地震碑文 意外发现
2013年5月12日,宁城县文物管理所副研究馆员李义所长向宁城地震台专家通报了一个重要的地震考古发现。
据大明镇三姓庄村农民高占友向考古所反映,大约在1998年夏天,他在城南老哈河边网鱼,发现一块向东南斜立于河水中的白色大理石碑,碑长约160厘米,宽七八十厘米、厚20厘米左右。碑正面为阴刻楷体字,有栗子大小,估计两千余字。碑额无字。背面字有较多弯勾,从其中的“至元通宝”中“至元”二字推断,可能是八思巴文。次日,他用锅底烟和纸拓下了水面以上的碑文,约有1700字。20天后,高再去寻找那碑,已不见其踪影,用钢钎扎探也无结果。他估计那碑已被人藏起来或卖掉的可能性较大。
经胡廷荣先生与高占友多次沟通,现将高占友能回忆起来的内容整理如下:
至元二十七年八月癸已)夜,吾与故友饮酒于顺风亭,将至午夜,城中几无灯火,始散去。忽见晴空西南—东北闪电一道,伴雷鸣声,顷刻间大地抖擞,人如箩筐之豆,焉能站立。须臾,吾行街巷如酒醉,欲回馆驿,不识其向。但闻民众呼儿唤女喊叫声、噪杂声不绝于耳。至馆驿,房舍已塌毁,一夜未宿。次日,地又震。吾登高观全城,已非昨日之貌,可惜可悲!
城中地震灾难甚剧,地裂水涌,势可吞人。毁坏官舍数百间,压死按察司官及总管府王连(以下十余官员人名记不清了)等数十人(或十数人?),督军河南开封人氏张喜明全家七口皆死难。郡内毁民居甚多,郡外周野坏民房不可胜计,死者数以万计。城外南塔(原塔名和下句大塔名记不清了)拦腰断塌于东北侧。城中大塔东侧开裂长数丈,塔刹坠地。小塔顶(子)掉落,南门城楼圮坏,城西南角楼顶层倾塌。震后三日,有霫郡官员巡视救灾。又十日,帝遣平章政事铁木儿、枢密院官塔鲁忽带率兵五百至郡,巡视赈灾。开已坏官仓,赈粟×千石济予民众,户得×斗,以安民心;发钞×千锭,户得×,以暂济民生。有哄抬盐市、私贩盐者,诛杀之;杀趁隙剽劫之盗百余,对抢掠商铺、民宅者就地处斩,以威慑匪患。时至冬初,集未葬之尸火化,骨灰葬于城西双乳丘东北侧二穴、虎头山东侧三穴。吾故友宫长卿葬于土河南四里。
这块碑的落款处还刻有:“张子成撰 刻于××寺 至元二十九年春立”等字样。
高占友还引领宁城县文物管所李义所长和马景禄、崔伟春两位工作人员到嘎斯营子山头自然村之北的“双乳丘”实地调查了二座骨灰葬穴。墓为砖砌圆形,直径两米多,穴内全为骨灰,含有少量未成灰的残骨。虎头山的骨灰葬穴数年前已被填平种地。
胡廷荣等人依据此碑拓字(已失)者记忆的上述内容,对这块武平地震记事碑的内容略作分析:碑文所记武平地震时间为“将至午夜”,与地震工作者考定的“深夜”相符合,记载的地震破坏情况与武平地震的估测烈度相符合;大量骨灰堆葬墓穴的发现验证了碑文所记骨灰葬地的可靠性;地震相关的记载也与这种级别地震不矛盾,不冲突;这块碑记载的武平地震的灾难情况较详,且救灾与善后事宜都有所涉及,这在我国已有的古代地震记事碑中是罕见的,这块碑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历史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