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临渭陆冬生】原创//重游三峡 / 四六文摘

2020第243期总第1222期

重游三峡

三峡大坝建成后，为目睹新的三峡丰姿，我们从葛洲坝登船逆流而上，前往奉节白帝城。这里江面宽阔，天穹顿觉低垂，云雾迷蒙，波涛沸荡，水天极目之处，灰蒙蒙的远山展开一卷清淡的水墨画。

要放在以往，长江航运在沙市就要由大船换成小船，才得以继续上行，皆因这一段水路多暗礁险滩，有歌谣为证：暗礁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暗礁大如猴，瞿塘不可游；暗礁大如龟，瞿塘不可回；暗礁大如象，瞿塘不可上。

逆流而上，首先进入的是三峡之中的西陵峡，前面是铁青色的礁石森然耸立在江面上，水流湍急，轮船用尽力量，战抖着，震颤着前进。急流刚刚滚过，前面有一奇峰突起，江水撞击着峭壁，旋转着又激荡开来，汹涌的浪花铺天盖地，到处都是飞溅的飞沫，站在甲板上观光的人们受到惊吓，急忙返回舱室。

西陵峡两岸是悬崖绝壁，中间是一条宽阔的江面，江随壁转，激流澎拜，自从葛洲坝建成后，这里的航道宽阔了许多，现在只看得见两岸青灰色悬崖绝壁，过去人们常说的江中的黑色巨礁，早已被炸，加之水位提高，已不见了踪影。如今八公里的西陵峡，远远近近都处于层峦叠嶂中，乌沉沉的云雾缭绕在江上，迷蒙云雾之中，突然出现一团红雾，绛紫色的山峰，衬托下显得格外美丽，就像深谷向上反射出红色宝石的闪光，仿佛进入了神话世界。顺江向上游望去，也是色彩缤纷：两边巨岩，倒影如墨，中间曲曲折折，却是一条闪光的水路，江面上闪着细碎的波光；远处的山峦则碧绿如翡翠，航船转过一个湾，我们才晓得刚才的红雾是太阳光照射的杰作。

山越聚越多，渐渐的暮霭低沉了，进入黄昏，红绿色的航标灯渐次闪光在江面上，而苍翠的山峦模糊成一片灰色。夜幕降临后，长江却向我们展示另外一种魅力，你从船身的颤抖中，可以感受到波涛正在翻滚沸腾，站在甲板上感受江风猎猎，上下左右，一片黑森森的，只有船顶的探照灯射向江面，天空江面云雾迷蒙，电光闪闪，风声水声，展现着三峡的赫赫声势。水天，风雾，浑然融为一体，就像你在和江流搏斗，从惊涛骇浪里闯出一条生路。

天亮时我们到达目的地奉节白帝城，这里已进入瞿塘峡，来路上一线阳光，像条金带，其余各处天空还是云海茫茫，这里是三峡最险处，巨大的翘崖上大书着一个夔字，夔门就像一道闸门，深灰色石岩从高空直垂而下侵入江心，峽急江陡，江面上布满了大小的漩涡，船行速度减慢，刚好让我们有时间欣赏着莽莽苍苍、浩浩荡荡长江大自然的壮美。

船在码头抛锚停泊，我们上了岸。白帝城位于瞿塘峡口长江北岸，白帝山上东望夔门，南与白盐山隔江相望，西邻奉节县城，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丛中。她是三峡的西口，入川的门户，由于地势险要，古往今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现如今，成为三峡游览圣地之一。

古时，因城中有井常冒白气，宛如白龙，由此得名白帝城，由于三国时期，刘备白帝城托孤，此地声名远播，明代四川巡抚在此设祠，祀刘备、诸葛亮，称为正义祠，遂形成白帝庙里无白帝，而常祀刘备、诸葛亮的格局。

白帝城三面环水，一面傍山，孤独峙，气象萧森，在雄伟险峻的夔门山水中，显得格外秀丽。

来到白帝城，就不能不说到刘备，刘备是在夷陵大败，把手中的牌都输光的情况下，在白帝城托孤给诸葛亮的，說“你的能耐是曹丕的十倍，一定能安邦定国成大事，我这儿子你看着来，能行就辅佐，不行的话，君可自取。”将废立之权给予诸葛亮，还下诏要三个儿子“父事丞相”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帝王，只有刘备这样做了。说到底，他是个厚道人，他善待每位部下。夷陵大败，黄权归路被截，被迫降了曹丕，他仍善待其家属，说“黄权是没办法，不是他对不起我，而是我对不起他。”

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表现，自己的道德水准是一方面，刘备和他二十年共事、培养的情感也是极其关键的感情因素。刘备最后和儿子说的话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你爹德行薄啊！千万别学老爹。”对自己这辈子的亏心，临终能表达忏悔，说出“汝父德薄，勿效之”这种人话，刘备的磊落、尊严要比那些欺世盗名的君主强的太多。难怪诸葛亮哭答“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贤之节，继之以死。”

刘备这辈子义气、宽容、厚道、接人待物颇有高祖之风，堪称英雄。他代表了自汉高祖刘邦开创基业以来，一个寒门子弟从零到称帝的最高功业水平。打那以后，台面上混出来的，基本上和寒门弟子没啥关系了。1738年前在白帝城爆发出中国古代历史上极其罕见、非常浪漫的！堪称传奇的君臣际遇。

游览了白帝城，拜谒了白帝祠，我们一路的旅行结束，重新回到轮船上，准备返航，望着长江两岸无数白的、红的、绿的、蓝的灯光，层层叠叠拖着长长的倒影在江面上浮动，眼前的长江俨然成了一条天河，一声汽笛长鸣，再见了三峡、再见了白帝城。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