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军:1977年华县教育局一纸调令,我进了深山老林当老师!


梦萦东坪村
作者 刘正军
那是我心灵深处的一股清泉,流不尽,吐不完,一直奔流,去浇灌我人生旅途遇到的每一草,每一木。
——题记
县教育局一纸调令,把我调进了深山老林
1977年2月,我由民办教师转成了公办教师,县教育局一纸调令,我从赤水公社立新中学,调进了金堆公社东坪学校。
金堆公社是华县最南端的一个公社,位于秦岭深处,与商洛地区接壤,其社址在钼业公司矿区的寺坪街。寺坪街是一个古老狭窄、破旧不堪的小街,两边尽是茅草房或断墙残壁。在这小街西南15里的深山老林里,深嵌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山村——东坪村。东坪学校就设在这里,是一所七年制学校。

东坪村的一户人家(2002年8月摄)

东坪村山水清明,民风淳朴,有四五十户人家。它西邻西坪,南靠芋坪,东有简易公路通过西川直达矿区,北有羊肠小道翻越秦岭穿过石头峪进入关中。在金堆地区,它是除矿区和东沟外地理位置最优越的地方。所以县上在这里设立了供销社、药材收购站、国营木场、医疗站和信用社。当时在东坪学校就读的,除本村学生外,还有西坪、芋坪的高年级学生。全校十几名教师,一百多名学生。我到这里工作时,转正尚不足一月,意气风发,血气方刚,是自背行囊从寺坪街步行15里到这儿的;在这儿仅工作了一年零四个月,就考上大学离开了。因此,这里作为我人生旅途的一个驿站,永远的留在了我的心底。
初当班主任
到东坪学校后,我立即被委派为毕业班班主任,教授六七年级理化课。因在此以前,我在立新中学任教6年,从未担任过班主任,所以对能否管理好这些学生,并和他们建立起良好的师生关系,心中并没有底。
我们班是个大班,有40多名学生。它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学生们缺乏卫生习惯。
我首次走进班里时,就发现好些学生的手、脸、耳背、脖颈等都很不干净,于是要求他们回家后要认真地洗一洗,第二天我要逐人检查。次日我到教室仔细一看,发现学生们的手、脸、耳朵等,果然都清亮了许多。显然,他们对我的话非常重视,在家里都下了一番工夫。我也感到非常高兴。
有次自习时,学生们正在低头做作业,我忽然发现有个男生流下了鼻涕,觉得很不是滋味,就在班上讲了这件事情。我说:“同学们,我们是学生。学生就要讲文明,讲卫生。但咱班有些同学,却缺乏卫生习惯,最突出的例子是流鼻涕。”听到这番话,一些学生偷偷笑了。我紧接着说:“如果大家不信,现在就可以互相瞧瞧——有些同学鼻子底下,现在确实很不干净!”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即发出了一片“嘶”“嘶”吸鼻涕的声音。不少同学笑了。我忍不住也笑了。我这一笑不打紧,全班都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刹不住闸。笑声中,一些同学又“嘶”“嘶”地吸了起来!有些分明是故意的,夸张式的。我笑着对同学们说:“好了好了,不要再吸了!现在专门给大家几分钟时间,如果有谁觉得自己不干净,就立即到外面去'清理’一下!”我刚说完,十几名男生鱼贯而出,一溜烟地跑出教室,在院墙外“清理”完毕后,又陆续笑着跑回来了。一些女生看罢,再次低头笑了——很温柔,也很羞涩。全班静下来后,我一改和颜悦色的神态,一本正经地说:“从今天开始,以后每次上课前,我都要作次检查,若再发现有不干净的,就要像刚才一样,把他请出教室-让他到外面'清理’干净后再回来!”从此以后,这个不良习惯很快就改过来了。
东坪没有理发店,学生们都是相互理发的。班里有一套理发工具,是原先用班费买的,已经旧了。我担任班主任后,为鼓励大家及时理发,又重新买了一套。当时一些教师和学生,都是义务理发员。看到他们有时竟忙不过来,我也起了为学生理发的念头。谁知第一次上手,就把一个学生的“偏分”理得无法收拾,最后实在无奈,只得改成了光头。好在这个学生并不介意,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光葫芦,就嘿嘿笑着跑去洗了。从此以后,我再没敢给学生理发。
这里没有音乐老师,我就试着给我班学生教起歌来——是自拉板胡伴奏的。学生们没见过板胡,都感到非常稀奇,学唱的热情也很高。我给他们教的《拥军秧歌》,本是一首流畅的陕北民歌,很好听也很好唱,但我硬是把他们教不会——因为每当我唱完一句后,他们学唱时就完全走了调,无论如何也纠正不过来。
我曾因此感叹:真是活见鬼了!同时也不得其解: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过后我才知晓,原来这儿的学生,大多数都五音不全!“五音”指的是中国民族五声调式中的宫、商、角、徵、羽五个基本音,相当于西洋七声音阶中的1、2、3、5、6。“五音不全”指的就是这五个基本音唱不准,也泛指那些没有音高概念的人。它是因声带周围肌肉发育不完整,或耳朵辨音能力差造成的;一般都是先天性的,即使是专业音乐工作者也难以把它纠正过来。难怪我使出了浑身解数,也还是难以奏效。
我曾因此思之:这儿学生中五音不全者居多,很可能是因水土、遗传等特殊的地域因素造成的。看我教不会学生唱歌,当地的一位民办教师就自告奋勇,给我班学生教起歌来。同是一首《拥军秧歌》,他居然很快就教会了——虽然歌声极不顺耳,全是些七弯八拐的怪调调。
这又是何原因呢?说起来也真是有趣!原来教歌的这位教师,竟然也是五音不全!五音不全的教师教五音不全的学生唱歌,究竟会是个什么效果,你就可想而知了。听着学生们唱出的毫不搭调的《拥军秧歌》,我实难忍受,死的心都有了……
学校的窗子从未安过玻璃,历来都是用旧报纸糊的。山区风大,经山风一吹,糊好的窗纸很快就破了,哗哗直响。夏天倒还可以,冬天就不行了。为解决这个问题,我用自己的饭票在灶上买了半斤面,请炊事员熬成浆糊,然后让学生们用旧报纸把窗子严严实实地重糊了一遍。
为防窗纸破损,我在班里实行了“责任制”——那块窗纸破了,无论是山风吹坏的还是人为损坏的,责任人必须在当天补起来。“责任制”实行后,一改窗纸过不了几天就破损的局面;即是破了,也补糊得非常及时。因此,每糊一次窗纸,就可以维持较长时间。通过和学生的这些接触,我很快便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原文来源:作者供稿《繁华褪尽是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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