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刘家场黑暗潭往事

  散    文 

我记忆中刘家场老家的对门有条河。河水是从山里和矿井流出来的，清凉刺骨。深的地方齐成人大腿，浅的地方淹踝关节，是灌溉河边良田的主要水源。

小时候，我在这条河里捉鱼、抓虾、玩泥，和同龄人打水仗，度过了三分之一的童年时光。后来，发了一场大水，无情的山洪不仅冲掉了我童年的足印、吞噬了河边庄稼，还造了一个三米多深的水潭，发生过许多起淹亡事故。村民称之“黑暗潭”。每当夏天来临，母亲听到知了叫喊，心里就感到不安。生怕我去潭里游泳。还对我说：“黑暗潭每年都 ‘招工’……”我听得全身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她的良苦用心我心知肚明。

有一年夏天热得人畜受不了。我和母亲吃过午饭后在家门口乘凉。见同学老五在我家院子外的小路上徘徊。他一会儿低着头，好像在找东西；一会儿朝我望，又好像找我有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他的举动引起了母亲的注意，面部表情由晴转阴。头就像正在摇头的落地扇，在我和老五两点一线之间摆来摆去。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晴一会儿望着老五，一会儿望着母亲，无奈的很。母亲坐了好一会儿，见老五没有离开的意思，放开嗓门大声说：哎，天气热，我下午给人家帮忙晚点去。我知道这是说给老五听的。意思是告诉他不要在门前晃了，赶紧走。可人家老五全当没听见，一切照旧。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母亲担心给别人帮忙去晚了，对着我大声说：在家看家，不许出门。说罢拿起纤担和钩绳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家门。

大概过了两分钟，老五踮起脚，朝娘走的方向望了又望，或许见她老人家已经走远，便急忙招手示意我过去。问我下午四点半去黑暗潭玩水中捉迷藏去不去。我犹豫了一会儿，脑子里想，母亲会不会杀回马枪呢？往时她给别人帮忙都是吃了晚饭才回家的，我玩个把小时应该没问题。便勉强地答应了。老五走后，我争分夺秒地做家务、写作业。看时间差不多了，从屋檐下用铁丝吊挂的竹竿上扯了一条短裤，提着打猪草的篮子径直朝黑暗潭方向走。

蹲在河边玉米地里漫不经心扯猪草的老五见我来了，兴奋地喊道：大毛、小平、劲松快出来，他来了。游戏准备开始。我们五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地朝潭边走去。大毛提议由我先当捉家，理由是我最后一个到。我觉得他这个提议不妥，像是惩罚我。自己以为，冒皮肉之苦凑角捧场应该受到表扬才对。建议还是“划单双”，划到哪个捉就哪个捉，这样公平。老五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同意我的建议。结果只有老五的手伸出的是单数，他先当捉家。老五体质棒、水性好，在河里救过人，村里老少都知晓。他当捉家，我们不轻松。为了不让他第一个捉到我，下水后我快速往潭中心游，然后深吸一口气，迅速沉入潭底，双手紧紧抱住一块大石头，眼睛死死盯住上方的动静，闭不住气了就吐水泡，边吐边咽水，坚持一秒算一秒，反正就是不让老五首先捉到我。又急又凉的河水无孔不入。不计后果地往我嘴巴和鼻孔里灌，肚子越来越胀、越来越大，非常难受，但仍没松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浑然不知了。

当我醒来时，见自己躺在一块平板石上。大毛压着我的双脚，老五的双手按着我的胸腔，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往下滴，小平压着我的双手，气喘吁吁。他们这副架势好像医护人员给病人做手术。我还迷迷糊糊地听到老五大声喊：劲松，快回来，他醒了，活了。我没听到劲松回话，估计他不太相信。当时，我好想站起来证明给他看，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信不信只好由他了。我躺在平板石上，小平担心我中暑，时不时将毛巾湿透后往我身上淋。我感觉缓过神了，换上裤子，提着打猪草的篮子，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自打黑暗潭遇险后，老五再也没有在我家门前晃过。我再也没有下河玩过水。着实让母亲放心了一阵子。后来我考取了兵，母亲从此听到知了唱歌也不必再为我担心受怕了。美妙的蝉声或许成了她老人家的催眠曲。服役第四年，我考上了军校。听家人说，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亲朋好友纷纷登门道贺。有的说我家祖坟冒了青烟，有的夸母亲教子有方，有的说母亲晚年有清福享，还有的说我很听话、将来有前途。我倒是觉得老五说得很实在。他在给我的回信中说：“你小子的‘火’真好，如果当初没有我们几个救你，你有今天？赶快寄几套军装回来，让我们也沾点光，神气一下”。

童年趣事如今回想起来是既惊险又有趣，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顾       问：王夏子

覃世良

李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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