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一叶：她在拭泪吗？（作者 落梅似雪）

这几天，我的脑海里始终拂不去一个哑女的影子。

　十月长假的一个下午，我带着女儿从老同学家出来，走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忽然看见两张似曾熟悉的婴儿面孔，这两个婴儿看上去还不足两周岁，他们睡在一间已经歇业的理发店前的廊檐下，身下只垫了一床脏兮兮的棉胎，上面盖着薄薄的小花被。

两个孩子睡得很香，睡态非常可爱，让我不禁想起了我女儿那时候睡觉的神情。两个小婴儿皮肤都比较白，而且有着极其相似的面孔，我猜想可能是一对双胞胎。

　紧挨着这两个婴儿的是一位身着藏青色外套的女人，女人的身边有两个包裹。这女人梳了个长辫子，头发凌乱，面黄肌瘦，看样子像是农村人。她一会儿呆望着前方，一会儿转过头去看看两个熟睡的孩子，还不时伸出手来，为他们挥去苍蝇蚊虫。

“妈妈，她们是不是叫花子？”我女儿低声问我。

她是乞丐是吗？好像不太像，她的眼神没有流露出讨好行人的卑膝乞求，她的面前没有供行人行舍的钵盆。如果她想让两个睡在水泥地上的孩子引起行人的同情的话，那她会让孩子睡在过往行人比较多的闹市区，然而她没有，她选择了这个偏僻的小巷子，一定是想让孩子在安静的环境里睡个好觉吧

为什么不见他的丈夫？她有丈夫吗？这两个孩子会不会是私生子？她从哪儿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和她的孩子要饱受流落街头之苦？是被家人遗弃了吗？她的眼神里流露着无助与哀怨。在人情淡漠的今天，尽管会有无数双眼睛注视过她们，但又有多少人会给伸出援助之手？

想着想着，我的心情越发沉重了起来。

我无力帮助他们走出困境，但我相信我那微弱的施舍会让他们过上几天好日子。于是我拿出包里仅有一张大面额人民币五十元钱递给那女人。有了这五十元钱，她也许会带着两个可怜的孩子找个不像样的旅店住下，在天气最恶劣的那些日子，她们可以不用再露宿街头；有了这五十元钱，这女人可以为孩子添几件过冬的小棉衣；有了这五十元钱，也许接下来的那段路途暂时不会那么艰难……。

那女人缓缓抬起头，伸出又瘦又黑的手，一双大眼睛盯着我，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她似乎想诉说些什么。

　　她接过我的钱以后突然向我跪了下来，连扣了几个头。这时，我惊讶地发现，她原来是个哑巴！

可怜的哑女，残疾人本来就已很不幸，更何况她还要养活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的心里一定蓄满了怨恨与无奈，但她不能像正常人那样顷诉、发泄。可怜的哑女，她很需要别人的援助，然而她并没有表现出一般乞丐那样低三下四的媚态，是因为自尊吗?我始终认为，比起那些不劳而获、期待别人的同情而自己却又毫无人性的职业乞丐们，她显得高尚得许多。

一阵凉风吹过来，哑女枯黄的头发在额头上乱飘着。

“妈妈，我们快回家吧，天都快黑了”。

　  女儿拖住我的胳膊，她急着要回家。

天凉了，那两个年幼的婴儿如果生病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因为母亲无力支付药费而夭折？如果那可怜的哑女遭遇不幸，这两个毫无生存能力的小孩子怎么办？无助的哑女，会遇上人贩子吗？

　　替她们三人的命运担忧着，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我的眼里不觉噙满了泪水。

　　走到了巷口，我回过头来瞥了一眼那女人，只见她的头低垂着，手好像在脸上抹着什么。

她在拭泪吗？

     大洲点评：平实的文字，深深的哀恸，读来心酸欲泪。无奈的是，面对不幸，我们所能做的并不多，但化成为文字的作者的同情和怜惜，以及由此表现出来的人文关怀，若能引来读者诸君的思考与关注，进而力所能及地行动，那也功莫大也。收尾句力透纸背，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