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山桐上村 张占魁// 亲爹亲妈
感恩相遇 后稷文苑
这里说的亲爹亲妈,不是亲生父母,而是我们当地对二伯父、二伯母的称呼。亲爹乳名小宽,大名应该是怀智,为什么这样推测呢?因为父辈兄弟三人,伯父名怀礼,父亲名怀信,他居中,有可能叫怀智,只是从未见用过。旧家具上,出现过麦宽、成宽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亲爹曾经用过的名字。
亲爹生于1919年,卒于 1992年,享年74岁。
十二三岁时,亲爹就已经长成大人的身量。他人精干、有力气,从小跟祖父种地、栽辣椒、浇园,在祖父的严格要求和示范下,苦活、重活都能拿下来,摇耧、入草、压瓜、赶车是把式。年青时,他还是村里能摔跤的好小伙子。
打记事起,亲爹就是家里和村里赶车的,务弄牲口高骡大马十分在行,还时常把鞭子整饬得漂漂亮亮。春节跑车鼓时,他早早给骡子加上料,戴上串铃和黄铜装饰的精嚼子,牲口一拉出去,毛色油亮,又精神又气派。
亲爹接人待物很和气,也懂得规矩礼数。他没读过一天书,跟着祖父学会了打算盘。家中产的棉花、西瓜、辣椒,他挑上去县城、翟店、万荣解店、新绛泉掌等地赶集售卖,回来还要给祖父交帐。亲爹一心为全家,好多年都是他在管家事。
我在太原上学时,听在省监委工作的山虎叔说,解放前,亲爹和其他三个人管村里公事,有句顺口溜:“丙虎、文山,驹儿、小宽,四大乡绅,不尿编村[注一]。”老百姓常说,好狗护三邻,好汉护三村。这四个人当年确实为村里出过力,是有功劳的。日本鬼子占领稷山七八年,在高渠挖壕时,每天从村中经过,没烧一间房子,没死一口人。他们四人应对编村要粮、要款,派夫、支差,千方百计周旋应付,免不了陪笑脸、说好话、贴工夫、受气甚至挨打,总算保了村里平安。前些年,我去高渠舅家,官喜舅说,现在有的干部给村里能办什么事?说句难听的话,还不如早先那四个人。
我们张家的祖坟在村西北沙滩一带,坟地里有棵高大、粗壮的槐树。俗话说,“千年松,万年柏,不如老槐歇一歇。”解放前兵荒马乱,有一年编村想刨张家坟这棵槐树,亲爹闻讯,提上跑杆[注二]要揍他们,保住了古槐。
有一年,祖父被人用刀重伤,险些致命,亲爹为了报答祖父养育之恩,触犯刑律,受了牢狱之苦。1964年,我考上中专后,带领亲爹未见过面的四弟登魁去探望。他把四弟抱在怀里,为我考上学校高兴,嘱咐我好好念书,并把他得的奖品一块塑料布和一枝钢笔给了我。
亲爹后来给队里种菜、种瓜。土地下户后,更是勤快得一天也不肯闲着。西瓜下来,他专门挑几个给嫁到西社的侄女送去。我盖房子时,他和大爹帮着刮椽、律瓦。古稀之年,老弟兄俩还想着为后人帮忙出力。
亲爹一辈子勤恳辛劳,不幸有一次被牲口拽倒受伤,年事已高,最终没能恢复过来,不幸去世。
亲妈叫李丑女,是加庄村人。亲妈娘家不是加庄村中大姓,却是大户。她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大舅是佛教居士,有学问,通医道。我祖父有头晕的病症,大舅知道后说,没事儿,勤洗脚(泡脚)就行。祖父照此调理,果然见效,于是家里传下了“梳头洗脚,等于吃药”这一民间健身处方。亲妈的娘家侄子兴泰表兄曾在我村教过一年多学,我四年级就是由他代课,直到毕业。
亲妈年轻时生育了几个孩子,由于缺医少药,幼年夭折。曾经有个男孩,由于亲妈身体多病,生下后没奶吃,祖母每天给村里一位生过孩子的伯娘几个白馍,请她喂奶,但后来还是没活过来。连续多个孩子夭折,亲妈心里受了症,身体多病,记得经常煎中药吃。听母亲说,有次得病后,肿得人变了样,为治病吃药可没少受苦。以后有了堂弟,希望他能平安顺利,于是取名叫顺魁。为避免闪失,还认了贾峪铁匠水花伯夫妇为干爹干妈。
亲妈在这个大家庭里,不说闲话,和大妈、母亲她们相处很好。没分家时,做饭、磨面、打杂,勤勤恳恳。她老人家辛苦一生,至今让人怀念。
注一:编村是解放前阎锡山创立的乡村政权制度,每编村管百户人家,设村长、村副和村公所。
注二:跑杆是用来连接牲口和犁耙之间的木制家具,约二尺长,小臂粗。
后
稷
文
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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